哈维很早就醒了,他睁着眼睛,脑袋还有些刺痛。

    旁边是安稳熟睡的薇薇,脸颊还带着桃红色的粉,证明昨晚并不是一场春梦。但薇薇也喜欢他这件事,依然像幻觉一样。

    她怎么会这么好,从暗无天日的污泥中将他捞出,慷慨地赠予他一个容身所,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他刚一起身,薇薇就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去哪儿?”

    “……出去一下。”

    “早点回来。”她没有多问,昨晚她上瘾般的索求累垮了自己,到现在还抬不起眼皮,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隔了很久,在她悠长的呼吸声中,一句坚定而温柔的“好”在门口响起,随即门被小心关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论被“金屋藏娇”的奴隶如何混出门?

    很简单,只要拿出被薇薇大大咧咧放在桌上的珠宝首饰,最好是最常用的那个,再辅以一点小小的话术,再加上哈维平时表现出来的优良男德,谁会怀疑呢?就算怀疑,有人敢打扰大小姐清梦吗?

    昨晚他去薇薇卧室的时候,就有顺一个的打算。

    人其实很容易被骗,只要对方表现得足够自信。

    顺利出门的哈维深呼口气,往约定的地点走去。一路上,他闻着被马蹄撅起的泥土,街边售卖法棍和羊角包的酥香,以及清晨露水的清香走到了目的地。

    大概,人在心情愉悦时,连花开的声音都能听到。

    哈维摇了摇头,把自己的心沉下来,不要让它总悠悠地飘在空中。

    道格拉斯很快也赶到了,他递出个纸袋:“殿下,您的早餐。”

    哈维点了点头,同他上了马车。马车上的道格拉斯兴奋地喋喋不休,

    “殿下,等看完您的朋友,我们就按原计划从索锡镇出发?属下真是迫不及待看布朗那不可一世的家伙的表情了!”

    哈维沉默了会儿:“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距离物资运过去还需要多久?”

    说起来,哈维还没在这里见过道格拉斯的亲戚,能给异国流落来的道格拉斯买个子爵的爵位,想必能量不可小觑。

    因此,他们借用这层关系,从各地搜罗军备粮草等物资,运往卡尼亚国附近的据点。

    道格拉斯像个被戳漏气的气球,飞快地瘪了下去:“恐怕还要一两个月,又要掩人耳目,又不能大张旗鼓,很难办……”

    哈维听着马车沉闷的前进声与道格拉斯详尽的汇报,陷入沉思。

    “我暂时不去了,”哈维顿了顿,“你看好进度,等搜罗到一半后,我们一起押送过去,剩下的再慢慢送。”

    道格拉斯略一思索:“好,殿下说得对,物资要紧。”

    道格拉斯无条件的信任让哈维有点内疚,他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有说话。

    面对近乎没有归途的征伐,如果毫无牵挂,他自然无所畏惧,但他才刚刚知道薇薇的心意,留给他感受的时间太短、太短了。

    所以,哈维为自己争取到最后一点期限,他忍不住想要自私一些,停下一会儿脚步,就一会儿。

    到了希斯洛普氏庄园,道格拉斯与夫人小姐寒暄,艾米莉亚还神色困惑地同哈维打了个招呼,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薇薇的奴隶会和道格拉斯子爵在一起。

    还好,希斯洛普夫人并没有认出哈维,毕竟当年的他还是满脸泥巴的脏奴隶。哈维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夫人,觉得她比当年显得更年轻了,一举一动都带着成熟的迷人风韵。

    主人与客人议事的时候,装扮成随从的哈维也受到了招待,被领到客厅旁边的房间喝茶。

    他装作随意的问起阿贝尔,说是在街上偶遇的,想再见一面。客人的随从想见一个奴隶,这不算什么难事,阿贝尔很快被领了过来。

    仆人还十分贴心地退了出去,给两人留下空间。

    哈维看向这个阔别已久的男人。他肤色依然黝黑,但看得出整个人圆润了许多,发须都剃短了些,看起来干净又精神。

    “哈维……?”阿贝尔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在得到对方的应答后激动得热泪盈眶,上去就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哈维拍了拍他的背。

    哈维本来有很多话想问阿贝尔,比如过得怎么样了,夫人对他如何,听别人说多少遍都不如本人亲口说来得踏实。但看到他焕发的状态,就已经放下了心。

    反倒是阿贝尔,不停地询问着他的近况。

    “当年你问我的,我都还记得,”阿贝尔郑重道,“我说过如果有机会,就追随你出生入死,即使是现在也没有改变。”

    “我现在没有这个打算了,”哈维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打趣他,“况且,你舍得希斯洛普夫人?”

    阿贝尔忽然噤声,黝黑的脸上瞬间变得通红,像颗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