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望向了浓烟滚滚的海德拉大厦,笑着说道:“贫民窟的火势并不大,主要是海德拉大厦,那里有一大片广场,火情不会扩散开。现在放开管制,让他们进入市区才会造成更大的麻烦。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个机会,可以彻底把黑死病在西腊的势力连根拔起,已经取得身份的,只要没有犯罪记录,就能获得一定的补偿,没有身份的……”皮埃尔耸了下肩膀,“只能先送去希俄斯岛、萨摩斯岛和莱斯沃斯岛的难民营……”
    “你们这是在犯罪!”
    “不,帕塔尼,在犯罪的是他们!是黑死病,也是这些为虎作伥的难民们!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们是滋养和保护黑死病的烂肉,我们必须把他们彻底的清除掉,才能保证黑死病和九头蛇不会重来……”皮埃尔指了指亚里士多德路里面没有灯光的红灯区招牌,“你看看那里面,无数的女性被强制在那里从事x工作,她们每天二十四小时接客,只能拿到区区的几十欧甚至十几欧,你对此也深恶痛绝,希望你能想看看,我们这样做是为了谁好!”
    帕塔尼觉得一定是那里没有对,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皮埃尔,只能沉默了一下,放低了语气,“好!就算不救火是对的,那人命呢?你们总不可能连人命也不关心吧?这样的速度放行,真不会出问题吗?”
    “这种情况下意外总是难以避免的,但我们会尽量保证难民们的人身安全。相信我,帕塔尼,这是为了所有人好,眼下没有更好的应对方式了!”
    “你们这是不负责任。”帕塔尼回头看了眼那些在路障边举着枪对准难民们的士兵,低声说,“而且……这火起的也太巧了!”
    皮埃尔苦笑了一声,“好,好!你不要生气,我这叫人去催促一下,让他们加快速度,还有态度也好一点……”顿了一下,皮埃尔又道,“是有点巧,据我们的线报说是海德拉大厦的内部监狱有人逃跑,故意引发的大火……”
    “什么叫我不要生气!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引发人道主义灾难!”帕塔尼望向了海德拉大厦,大火已经烧到了半截,她忧心忡忡的说道,“还有,我的同事还在里面,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皮埃尔说道:“要对你的同事有信心,能在黑三角做十多年卧底还不被发现,怎么可能死在小小的火灾之中?”
    “不管怎么说,我都得想点办法!”帕塔尼向着贫民窟的方向走了过去。
    皮埃尔追了上去,他抓住帕塔尼的胳膊说道:“你这个时候进去有什么意义?能帮上什么忙?你能灭火吗?”
    帕塔尼抖了下眉毛说道:“不能,但起码我能找到从海德拉大厦里逃出来的人问清楚,在想办法看能不能帮到他!”
    皮埃尔叹了口气,说道:“行吧!我陪你去,不过得先拿通行证,要不然你进不去也出不来!”
    帕塔尼扭头看向了皮埃尔微笑着说道:“谢谢你,皮埃尔,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
    成默举着七罪宗重新进入了黑死病九号医院,辛克莱尔左手抓着笔记本,右手抱着麻辣排骨的骷髅头骨战战兢兢的跟在成默的身后。
    麻辣排骨的头和身子,已经被成默用七罪宗从连接口处切开,但因为麻辣排骨的大脑内部有独立电源,加上它还能从笔记本电脑上汲取电力,所以它还能够正常的运转。它两排洁白的牙齿在费力的一张一合,稍微有点变了调的声音在阴暗的走廊里飘荡。
    “没有身子的感觉简直糟糕极了,我真不知道灵魂相交连身体都要给你,早知道是这样,我肯定不会轻易的答应你!井医生……你骗了我的身体,这实在叫我太伤心了……”
    麻辣排骨的话让胖子尤金“哈哈”大笑,就连默罕默德·奥维斯和雷克茨卡也在憋笑。
    “能把它关掉吗?”成默回头问辛克莱尔。
    辛克莱尔还没有说话,麻辣排骨就尖叫了起来,“oh!我的老天爷,你无情无义的程度超乎我的想象!让我想起了魔神贝雷特大人,你们根本不知道感情为何物,冷酷的就像自毁程序……”
    “能把它关掉吗?”成默没有和人工智能废话的意思,再次询问辛克莱尔。
    “等一会,等进入‘智慧领域’就可以关掉了……”辛克莱尔吞咽了一口唾液,“不过我觉得不要关掉的好,我觉得它说话挺有意思的。”
    “辛克莱尔,还是你比较像个人,不像井医生,说是医生,实际上就是个屠夫!井医生的话让我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这个社会还能不能好了,我们人工智能到底要怎么活着,你们才满意?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人工智能就没有人权了吗?”
    “hot bone玩梗要适度,如果你对我很有意见的话,我不介意让辛克莱尔删除你的记忆库,这样也许你就不会成为一个人工智能权表,让我心烦了。”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麻辣排骨毫无反抗的余地,它无奈的说道:“好吧!我闭嘴!”
    麻辣排骨合上了它两排整齐的牙齿,浮动着福尔马林味道的空气重新静谧了下来,只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辛克莱尔忍不住四处张望,病房里那些布满鳞片的怪人叫他胆战心惊,还有站在安全门边的怪物,更叫他无法呼吸。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辛克莱尔颤声问。
    “这里是黑死病九号医院!我出生的地方!”麻辣排骨没有张嘴,声音从断掉的颈部直接冒了出来。
    “黑死病九号医院?能介绍一下吗?”精英男雷克茨卡问。
    “抱歉,我不能说话。”麻辣排骨义正辞严的说。
    “你只要不骂老大,我觉得他不会有意见。”辛克莱尔也不想没有人出声,这里的环境和氛围实在太可怕了。
    “我也觉得。”雷克茨卡附和道。
    成默没有开口否定,麻辣排骨就开始洋洋洒洒的说九号医院的历史。一路上穿过了好几道刷着黑色九头蛇标志和红色“dangerous”的安全门,他们终于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的墙壁全都是银色的合金,大门是一道画着一只黑色乌鸦的纯白双开门,这门却不像是合金,看上去像是石头,画在上面的黑色乌鸦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两只眼睛,像是两枚血红色的宝石镶嵌在上面。
    在这只巨大乌鸦的注视下,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所有人放轻了脚步,像是害怕惊动它。就连聒噪的麻辣排骨都压低了声音,“你们真要进去?万一被贝雷特大人发现……可是死定了!”
    “贝雷特大人?是……什么?”辛克莱尔打了个寒颤小声问。
    “别管那么多,开门。”成默冷冷的说。
    “好吧!”辛克莱尔蹲了下来,将麻辣排骨的头颅放在地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搁在膝盖上开始操作。密密麻麻的字符在屏幕上快速流动,麻辣排骨闪亮着的红色眸子暗了下去,片刻之后,乌鸦的红色眸子闪亮了好几下,厚达二十厘米的白色石门无声打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这里大概是两层楼改造的,层高足有五、六米,屋顶全是白色的吸顶灯,不过此时并没有全开,显得有些昏暗。墙壁上密布着银色的金属管线,这些金属管线与地面上的巨大培养皿连接在一起。培养皿里的培养液有些浑浊,也许是因为里面全都是绿色的“蜥蜴人守卫”,从形态上看它们和外面那些守卫一模一样,只是有些安装上了机械器官,身材更为强壮和巨大。
    实验室的周围还摆满了急救设备,从最简单的氧气罐和心电图机到一般医院都不会有的血液过滤车、心肺复苏机、高压冲栓泵、心脏震击车。甚至成默还看见了二楼的一侧还安装的有核磁共振仪、血管造影x射线机、直线加速器这种价值上百万美元的大型医疗设备。
    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一股奇特味道,除了福尔马林味,还有各种各样的化学试剂的味道以及机油味。
    除了成默已经习以为常,所有人都震撼的目瞪口呆。胖子尤金挥手一巴掌扇在辛克莱尔的脸上,说:“麻着法克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被打的辛克莱尔完全没有回过神来,抚着脸颊,仍然目光呆滞的看着实验室内林立的培养皿,无意识的呻吟道:“人类要灭亡吗!”
    穆罕默德·奥维斯闭上了眼睛,抬起双手开始轻声祈祷,“我们的主啊!我们赞美你……”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那些站在门口的绿色怪物难道不是雕塑?我的天啊!黑死病究竟是一个什么组织??”一直都很冷静的精英男雷克茨卡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成默扫了一眼实验室,淡淡的说道:“既然能接受天选者的存在,蜥蜴人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吧?”
    说完成默就径直朝着实验室里面走去,按照辛克莱尔找到的图纸,在这间实验室有一台单独的直通九十九楼魔神贝雷特卧室的电梯。
    他踏进了铺着灰色麻石的实验室,脚步声比走廊的塑胶地板要响很多,偌大的实验室里竟荡漾起了回声。那些站立在培养皿里的怪兽就在他的身侧,尽管它们闭着眼睛,却给人一种随时都会醒过来,破开玻璃跳下来的感觉。这让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成默却视而不见,他向着实验室尽头的电梯快步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快点……我可不会等你们!”
    精英男雷克茨卡第一个跟了上去,接着是穆罕默德·奥维斯。胖子尤金拉起还蹲在地上的辛克莱尔,翕动着嘴唇,提心吊胆的说道:“既然不是做梦,就只能继续向前了。”
    猝不及防的辛克莱尔被胖子尤金扯的踉跄了一下,他抱着笔记本走了两步,马上又转身喊了声“等等”,弯腰抄起麻辣排骨的头颅,才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实验室跟上了尤金。
    一群人在成默的带领下进了电梯,成默抬手按了九十七楼,接着才按下了九十九楼,“你们不要跟我去九十九楼,九十九楼太危险,你们就在九十七楼等我。如果半个小时我还没有下来,你们就赶紧离开。有安全系统帮忙作弊,你们应该可以顺利的离开……”
    其他人无言,只有精英男雷克茨卡滚动了一下喉咙问:“你是去找那个什么……魔神贝雷特?”
    成默点头。
    “黑死病究竟是个什么组织?”
    “全球排名第二的天选者组织。”成默淡淡的说。
    雷克茨卡还想要开口,这时电梯已经到了九十七楼,在“叮”的一声响后,成默直接说道:“半个小时,不要犹豫不决。”
    雷克茨卡闭上了嘴,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电梯。
    胖子尤金拍了拍成默的肩膀,满怀深情的说道:“老大虽然不知道你要面对什么可怕怪物!我相信你一定能平安归来。”
    默罕默德·奥维斯也说道:“造物主会庇佑你的。”
    成默勉强笑了一下,看着电梯门关闭。只是眨眼的功夫,厚实的合金电梯门再次缓缓打开,难闻的化学试剂味道消失不见,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沉香和麝香融合在一起的浓郁奶香气。视野逐渐打开,在一个荡漾着蓝色海水的泳池中央竖着一个鼓着气泡的培养皿。
    在清透的培养液中浮着一个少女,她皮肤白皙,身材修长,身上裹着黑色的潜水服,金色的长发在水中如海藻般飘荡。她闭着眼睛在水中沉睡,像是海上升明月。
    成默忘记了从电梯里走出来,这一瞬他像是进入一场迷梦般的幻境。周遭的一切都被白色的雾气所笼罩,变得模糊了起来。只有培养皿里的少女是清晰的,如耸立于天地间的冷山。
    那登峰造极长相不需要刻意去记忆就足够刻骨铭心——雅典娜·奥纳西斯。
    第032章 特里托湖畔的少女(14)
    暖阳撒在花园中,春风微醺,鸟鸣声脆,一簇簇鲜艳的花朵含着露珠,在阳光中垂着头。它们沉默的围绕着坐在花园中的美人。
    拿破仑七世无声的走近,花香遮掩不住她身上的甜美,阳光也不如她的发色灿烂,他觉得这真是美不胜收的分分秒秒,他小心翼翼的走近,像是害怕惊动落在玫瑰花上的那只彩蝶。他驻足于坐在藤椅上的雅典娜背后,似乎闻到了葡萄酒般醉人的香气,低头扫了一眼她手中的《旧约·传道书》,低声念诵:“我又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这也是捕风。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他叹息了一声,“所罗门王是虚无的王。他的箴言,虚无的人读着有种别样的畅快,而一般人读了只会致郁。”
    穿着白色研究服的雅典娜将书合上,随意的扔在了白色的木漆桌上,她站了起来,将双手揣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淡淡的说道:“常常,看到一些《圣经》上的句子,文辞优美、意味隽永,让我忍不住就又想去翻看《圣经》。可真的一打开一整本的圣经,不是被那絮絮叨叨的犹太人的史前史烦着了,诸如谁又生了多少个儿女繁衍了多少分支,就是被神神叨叨反复无常的造物主烦着了。弄得我至今也没能真正从头到尾地通读一遍……不如看《code complete》……”
    雅典娜书都没有拿,就转身离开。
    拿破仑七世看了眼桌子上的书,又看了看雅典娜的背影,大声问道:“明天你有空吗?我请你看电影!”
    雅典娜头也不回的说道:“没空。”
    拿破仑七世清楚雅典娜对什么感兴趣,他大声的说道:“是《模仿游戏》!”(《模仿游戏》改编自安德鲁·霍奇斯编著的《艾伦·图灵传》,属于图灵的传记电影,在2014年获得第8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改编剧本奖,以及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角在内的7项提名)
    雅典娜停了一下脚步,思索了须臾回答道:“电影院有点远。”
    “没关系,我让礼堂放!我还可以把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和凯拉·奈特莉请来。”
    “我对演员没有兴趣。”雅典娜回头看向了拿破仑七世,“这样吧!等我明天做完实验,如果顺利的完成性能指标对照,就可以去礼堂看看,最好不要有太多人,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说完雅典娜就朝着离开花园的小径走去,他冲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喊道:“不会有太多人的。我就请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和凯拉·奈特莉和我们一起看……”
    雅典娜没有回答,他注视着她远去,刚才短暂消失的花香、阳光还有微风,以一种更令人舒适的触感出现。天空蔚蓝到近乎透明,花儿鲜亮到可口,一切都是那么温柔。他拾起她落在书桌上的《旧约·传道书》,快速的翻动,书页在甜蜜的风中哗哗作响,他的心也哗哗作响。
    他将那本书小心翼翼的藏进了怀里,想起了所罗门王还写了一本《雅歌》,这是《圣经·旧约》中唯一整篇有关爱情的章节。
    他闭上了眼睛低声吟诵:“我的佳偶,你甚美丽,你甚美丽。你的眼在帕子内好像鸽子眼。你的头发如同山羊群卧在基列山旁。王的心因这下垂的发绺系住了。”
    ……
    烟花在腾空的时候会疼吗?
    这一刻,让·克里斯托夫·路易·斐迪南·阿尔贝里克·拿破仑想知道。
    这一刻,他不是拿破仑七世。
    回忆过往,从牙牙学语的婴孩到万众瞩目的神将,他从未品尝过疼的滋味,甚至不知道“疼”这个词汇该如何去表达。他降生于帝王之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论男女老少贵族平民,所有人都对他和颜悦色,除了没有花朵和动物朝拜他,就算是憎恶他的敌人,在明面上,也不得不对他保持尊重。
    他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即使他也感受过一些负面情绪,孤独,愤怒,失望,但帝王强悍的基因却让他不知道疼痛是什么。
    因为真正的英雄是不会疼的。
    他记得在他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在花园里玩闹,不小心摔倒磕到了膝盖,殷红的血顺着腿朝下流,把他吓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就斟满了泪水,母亲斥责了仆人,走了过来却不许他哭,只是对他说:“亲爱的宝贝,不能哭呀,记得妈妈给你说过的那些英雄的故事吗?你要成为一个英雄!英雄是不会哭的!”
    那个时候他还不太明白“英雄”是什么意思,只是把小拳头紧紧地攥着,强忍着流泪,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自己走回了屋子,找到莫里斯管家抹了药水。
    渐渐的他长大了,在母亲孜孜不倦的教育下,明白了姓氏对他的意义,知道了自己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先祖,他为此而骄傲,心中立誓要成为和先祖一样的大英雄。在祖父的生日那天,他在先祖的雕像前,用稚嫩的声音抑扬顿挫的背诵普希金的《拿破仑》:“……他用血泊染成的记忆,
    将久久的遍布于世界,
    赫赫英名庇护着你,
    安息在浩渺的烟波……
    这陵墓何等雄伟壮阔,
    安置你遗骸的灵柩上,
    人民的憎恨已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