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不能说一直在不错眼神地看你吧,张东桥左手给他呼噜毛,右手推开刚才他睡觉的窝:“做饭,我刚才做饭去了。”
    推开被子后,张东桥就这么把手搭在床上,万林生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低下头,把脑门压到张东桥胳膊上。
    “我梦见你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张东桥没问这个“走”是怎么个走法。他就着被压住的胳膊,手腕一动,抬手在万林生耳后刮了几下,说:“不走。”
    面放在锅里没盛出来,不凉,但已经彻底坨了,满满一锅面,汤被吸得差不多了。
    “我再重新做,这不能吃了。”张东桥端着锅就要倒。
    “别。”万林生拦住他,“别浪费粮食,这能吃。”
    睡了一觉,把肚子里的食儿也睡没了,本来自以为满满当当的胃,现在又叫嚣着让他赶紧吃饭。
    张东桥把锅放电磁炉上稍微热了一下,盛第一碗的时候用勺子特意从下面盛了热的汤,放到了万林生面前,到自己那碗的时候,随便挑了几筷子面条,坐下就呼噜噜吃起来。
    万林生喝了几口汤,还是那个味,很久没吃到了。同样的食材,换个人做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万林生自己做出来的跟这完全不一样。
    吃完张东桥站在水池边洗碗,万林生坐在餐桌旁一口一口喝着温水,现在挺晚的了,调料区在市场靠里的位置,估计车都不好叫。
    两个人也不是一直沉默,吃饭时还聊了会儿,说的都是别人。
    什么小伟去小慧家里惊动了街坊四邻,婶子大姨们都来相看。方悦换了个发型,从理发店出来,陈海聪打着电话一时没跟上,方悦就被搭讪了,陈海聪又骄傲又生气,狠狠瞪了几眼搭讪的弟弟,搂过方悦翘起尾巴就大踏步地走了。
    万林生说店里有点忙不过来,把一帮人累够呛,打算再招两个人,又说你也别太累,钱赚不完。
    张东桥沉默了几秒,说不累,要不也没什么别的事。
    卷帘门还没关,这季节蚊虫多,一些不知名的虫子见有大片的光亮,不管不顾就往玻璃门上撞。两扇门之间有条不大的缝隙,大点的虫子进不来,一些小飞虫循着往里钻。
    万林生扬着手挥了几下,说:“把门拉下来吧,虫子太多了。”
    张东桥背对着万林生慢腾腾擦手,扭过头看了眼外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会儿才转过身:“你不回去了?”
    “张老板。”万林生看起来很疲惫,但眼睛带着笑,“能借宿一晚吗?”
    洗澡前,张东桥找了身自己的衣服给万林生,毛巾没有新的了,万林生直接用了张东桥的。
    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俩人什么事儿都干过,一条毛巾算什么。
    张东桥洗完出来,卧室里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盏台灯,调到最暗。万林生怕热,蜷着身体,把被抱在怀里,闭着眼睛,不知道睡没睡着。
    当初搬家时,只留了一床被子在这儿,以前两个人在这儿里里外外结束再严丝合缝地搂着在被子下睡觉,觉得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张东桥坐在床头,犹豫着不行找件衣服盖,刚站起来,万林生把被子一推,眼睛没睁开:“暖好床了,躺下吧。”
    忙了一天下来,张东桥全身都是僵的,本来躺在床上应该从骨头往外透着松快。现在旁边躺着人,他不仅没松快,还一身燥热。
    万林生倒像没事儿人一样,侧躺了会儿又翻身平躺,腿一抬,看似不经意,把脚搭到了张东桥脚腕上。
    以前他俩睡觉就这样,就算不抱在一起,不管胳膊腿,总得搭上点,实在嫌热,万林生也会把手放张东桥肚子上,用那层腹肌给自己手心降温。万林生说热恋就该这样,俩人得粘在一起,等过个十年八年谁也不服谁的时候再头对着脚睡,反正到老也不能一人一屋。
    张东桥慢慢绷紧了腿上的肌肉,在挪开与不挪开之间斗争了一会儿,又慢慢放松下来。
    “你又去医院了?”张东桥问。
    万林生脚轻微动了一下,隔了会儿闷着声说:“嗯,体检。”
    “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万林生说,“特别好,非常健康,干什么都行。”
    “……”张东桥脚腕上被压着的那一片皮肤酥酥麻麻地过着电流,全身的汗毛开始左摇右摆,但理智还是在的,“万哥,你来这儿,叔叔阿姨他们……”
    “我三十了。”万林生打断张东桥的话,“不是三岁,也不是十三,我自己的事我能做主。”
    张东桥轻轻叹口气:“我哪都不会去。”
    这句话万林生听得懂,他放下盖在额头上的胳膊,扭过头:“我等不起。”
    万林生坐起来,后背靠着墙面:“我一天都等不下去了,我一个大男人,看不见你就想哭。每天过得没着没落,跟在虚空里飘着一样。闭上眼想你,睁开眼也想你,吃饭想睡觉想,坐马桶上都没法不想。”
    张东桥本来挺难受,听到这儿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别笑。”虽然关了灯,屋里也不那么黑,能看清人的轮廓,万林生吸了吸鼻子,又用手抹了一下,“干活也想,洗澡也想,睡醒刚睁眼的时候最想。”
    张东桥坐起来,岔开腿把万林生两条腿搭在自己大腿上,又搂住万林生,把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