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雪落在石上垒起银白,林怀治想上城楼督战却被张掖县令拖住不让他去。这时一根绑着火油正在燃烧的利箭从城外射向城中,擦着林怀治鬓边的头护甲发“咻”的一声钉入后面的木柱。
    “殿下!”张掖县令惊恐道,“要不还是躲躲吧!”
    林怀治冷冷地看向他,张掖县令自知羞愧拿起身边的刀带着几十人去守城门。林怀治让萧宽等人找来火油以其之道还之彼身,并让四百兵士先带老弱妇孺撤离,随后径直上了城楼。
    城墙上兵士们受火箭所伤,皮肉被火炙烤的腻味在空中散发,火人不住哀嚎,仅存的兵士拉弓射箭。而城下则是正在死守城门的萧宽与张掖上佐官员。
    林怀治背靠城墙,凝好心神。他目力极好抽出腰间箭囊的三只羽箭搭在弦上,侧头从火光布天的喊杀人群里,快速寻到甲胄与旁人不同的回纥首领。
    就在首领与身旁人重叠那一瞬,三支锋利破空的箭羽从城墙射来。
    那首领正在与人激战,见冷箭放来立马抽刀一挡。可怎料不过须臾另三支火箭即刻向他射来!
    三支火油亮光的箭从城墙而下飞向乱军,那红热的飞点犹如流星划过夜空直直刺入首领喉咙!
    “将军死了!”
    回纥军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句,接着便是喊叫:“他死了也要攻城,拿下张掖!”
    回纥军越挫越勇,犹如潮水扑向城门,林怀治的箭很快便用完了,可下面的回纥军还在攻城与我军厮杀。
    双方来往的火箭射中了不少兵士,守军的弓弩军点好火油搭弓射向回纥军前排。可这样也是于事无补,回纥军人数远胜他们。林怀治只能祈祷派出的斥候能顺利向周边驻军求援,以解张掖之危。
    甘州的武将官员指挥守军布阵守城,可双方数量差距实在是大。回纥派出的乃是精锐想一举夺下张掖,切断整个凉州与安西四镇的联系,可叹张掖事先遭突厥洗劫,又措不及防半夜遭回纥攻城,军士多是疲累之躯,队副持着陌刀杀敌。
    林怀治见战况隐约持平,射完箭囊的箭羽后,飞速下了城楼,朝守军大喝:“陌刀队何在?”
    守军答道:“已调来。”
    林怀治道:“随我出城。”
    陌刀乃是军中神兵,也是郭子仪、李嗣业大胜香积寺之战的重要武器。两千余名陌刀兵士杀入叛军之中,李嗣业陌刀所到处,人马俱碎。安史叛军军心大散,后又回纥军绕叛军后助战唐军,方得香积寺胜。
    陌刀长一丈,顶有双刀刃。重逾百斤,对手持人的体格有严格要求,战场上,陌刀能将敌军与战马斩得稀碎。
    林怀治布好兵阵握缰持刀,冲出城门。
    城头鼓舞士气的大鼓声威震天际,战场中,数名手持陌刀的兵士冲入回纥军中,见人就砍。陌刀加铁甲灵活不便,身旁是数名持刀护立的守军。
    战场乱中喊杀声还在继续,林怀治身披铠甲,手持陌刀,转身一挥斩数名骑兵于马下,身首分离。回纥军有数万,见同伴的碎尸都犹豫着不敢近身。
    他的脸上满是斩人时喷出的血液,冷箭袭来,林怀治侧身一躲,而随箭一起来的则是闪着寒光的刀锋。林怀治旋即一夹马腹后退数步,双手持刀横于马头以刃相接。
    回纥首领看刀被接住,使力往林怀治压去,两人的面容在冷辉交映的刀刃上现出,他咬牙用官话道:“适才的箭是你这个汉狗放的?”
    “要下去陪他吗?”林怀治不费其力推回,声音夹着怒火。
    回纥首领怒道:“爷爷我刀下不留无名魂!”
    林怀治迅速预想抽刀向他腰部砍去,怎料身边冲来数名回纥敌军,他只得抽刀与其交战。
    回纥首领喊道:“小将你叫什么?!只要举城投降,我不杀你!”
    林怀治砍掉一人脑袋,近半个时辰的奋战下来,他双手已被震麻有些失力。
    此时回纥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正中是他们这群守城人,身边军士不过几百余人,可回纥敌军还有不下六千,骑兵被他们砍的差不多,林怀治看向战中的叛军,傲气道:“襄武林衡君。”
    那是父亲给他取的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回纥首领想了片刻 朝身边人大声道:“好大的口气!原来是皇帝儿子,抓起来绑回去大家一起玩!”
    随后回纥军中发出一阵哄笑,这充满着嘲笑与不屑的笑声让林怀治生出愤心。他与身边一名参军换了兵器,抽出腰间的横刀握在身前,冷笑:“看是谁玩谁。”
    回纥首领挥手道:“杀——!”
    回纥军队瞬间冲上来,林怀治迎面见人就杀,霎那间骨子里好战的血性也被敌人鲜血激发。
    包围圈越缩越小,鏖战尚在继续。
    林怀治左臂插着一只断箭,鲜血从残缺甲片中汩汩流出,那是方才回纥弓弩趁他与数人厮杀时放的冷箭。座下骏马早被回纥的刀刺杀,他滚鞍下马,铁甲上早已暗红血迹交错,脸血色灰黑,那上面的腥血他已分不清是谁的。
    他只知道张掖不能丢。
    天际的山脉散出金红光亮,那是太阳即将升起,不过半个时辰便会照耀这片平原。
    城门前圈中倒下的军士越来越多,血液与厚雪融在一起。回纥敌军有心隔开林怀治与其他几人,这边的林怀治劈开射来的箭羽,踩着劈开的数刀迎空而上,杀数名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