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郁明白习武之人的郑岸耳力比他好太多,怕是早知晓林怀治就在后面,所以才说出那些话。那适才他与郑岸的对话,林怀治岂不是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
    郑岸拍拍还坐在石梯上弟弟的肩,淡淡道:“别聊太久,早些休息。”
    林怀治在郑岸路过时,主动避让,对他行了一礼。郑岸的眼神在林怀治身上停了片刻,随后拱手示意离开。
    郑郁坐得远,没有听见郑岸朝林怀治说的那句:“你若是欺负他,皇帝的儿子我也照砍不误。”
    待郑岸走后,林怀治解下狐裘披在郑郁身上,坐在他身边,温柔一笑:“冷不冷?”
    “不冷。你听了多久?”这两年郑郁的身子在江南那如春美景里,养得不错,没有生过病。这次回长安,也没前些年那般手脚寒凉。
    林怀治说:“从世子说你鼻涕眼泪横流时听到的。”
    郑郁拢紧狐裘,熟悉的味道和人近在眼前,那些烦忧事顷刻忘尽。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郑郁随意道:“天亮你就得离开是吗?”
    林怀治点头,把郑郁揽在怀中,说:“这几日多事,我恐怕来不及看你。但你放心无论如何,郑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
    “什么事?”郑郁隐约觉得跟今夜林怀治来王府有关,而且今夜郑厚礼也说禁军有乱。
    太多人声笼罩在耳边,郑郁分不清虚幻和真实。
    林怀治低头看他,掖好他的狐裘不让寒风透进去,浅笑:“成王败寇之事,事情平稳后。铲除刘党,指日可待。”
    郑郁陷入沉默,他知道林怀治这两年在朝堂的布局,官员来来换换,他的王府幕僚有一堆。可林怀湘也不是傻子,两人就这么对对方的王府官员撤下又换上,官员任职犹如走马灯一般。
    虽乱但平衡。
    而最大的掌权者,德元帝也默许这一切发生,只是今年又有一股力量要打破这个平衡,是郑厚礼。
    “你会有事吗?”郑郁牵起林怀治的手,掌心温度让他觉着这个人确实还活着,没有像林怀清那般长眠。
    林怀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不会。”
    雪天景里,郑郁想起林怀清的绝笔,他问林怀治:“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以往的林怀治对于郑郁的任何问题都是真诚回答,但此时此刻,郑郁在他的眸光深处看到了躲避,很显然一贯高冷桀骜的成王殿下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廊下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大眼地看着对方,林怀治轻抿了下唇,说:“二哥留了何物?”
    “你上一个问题还没回我。”郑郁一向知道林怀治这人,最会东拉西扯,于是存心堵住他的路。
    林怀治道:“你没问过我这样的话,今夜骤然问起必是二哥所言。”
    他能想到林怀清留给郑郁的信会说什么,毕竟这信是存留在曲炜那里,而曲炜先前一直有帮他的趋势,日后也会是他的人。至于信中所言他不愿意去问,他怕郑郁陷入纠结,任何事只要得知最后结果就好。
    这话是谁教他?林怀治想了下,好像是他的父亲。
    在这些文字上抠字眼和理解,郑郁比不过林怀治,只得点头:“他留了绝笔信给我,说你很早很早就喜欢我了,其实我也想知道。”他的话顿了顿,往林怀治脸前凑近些,微笑着说:“衡君,你是何时喜欢我的?”
    “当年的温泉行宫,你对我色心大起的时候。”林怀治眼神认真又柔和地凝视着郑郁,想了片刻答道。
    郑郁:“......”
    “这是理由吗?”郑郁皱眉道,“那时你为何会喜欢上一个对你有反应的人?”
    林怀治笑道:“因为我发现你跟我一样。”
    郑郁心中大恨暗道失策!失策!当年他怎么就没去看林怀治,不过转念一想林怀治还是避开了这个回答。
    “谁跟你一样?”郑郁回道。
    林怀治温柔一笑:“砚卿跟我一样,喜欢彼此。”
    那抹温柔绵意的笑让郑郁忘了夜中所见,他靠在林怀治肩上,说:“那你早些不说,当年就喜欢还不告诉我。”
    “我的错。”林怀治低头吻住他。
    雪花自夜空落下,两人在无人的廊下亲吻纠缠。
    院中积雪并未影响到房内的火热,两人觅见彼此,在得知许多往事后,郑郁同林怀治缠绵许久。
    大雪将长安一夜冰封,四处皆是琉璃世界。长安阴冷湿寒,德元帝就耐不住带着一群皇子大臣去了骊山,而郑郁居中书舍人官职也跟在德元帝身边陪他到骊山。
    这日又看德元帝在殿内见几位大臣,其中便有刘千甫、郑厚礼、曲炜、徐子谅、户部尚书孙正以及加了同中书门下称号的官员。
    大臣们为着军饷和朝天观的事,从户部吵到华清宫简直没完没了。而德元帝只是斜靠在凭几上任宫婢为他揉头,捧着一本有关修道真书的话本看,连眼神都不给底下几人一个。
    自然如果有人说他,刘千甫会帮他骂回去。
    中书舍人不止郑郁一位,幸而他身边那位中书舍人埋头写着昨日德元帝要他起草加封帝八女之子的诏书。而殿内左侧的起居郎在案前奋笔疾书记着官员们的话,毕竟这是可能会留于史书的言论,而右侧的起居舍人也在时不时记一下,大多时候都是瞧着那群宰相吵个脸红脖子粗,还能在诸多国事里听到宰相们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