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山庆道:“你担心这些做什么?那是储君,国之重器,先朝高宗对于自己血浓于水的亲舅父你看留手了吗?”
    徐子谅一下被这句话噎住,崔山庆又道:“你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恕卿,我是刘仲山举荐到这里来的,那郑砚卿也是,足可证明此人尚不是无可救药,只是行事有些偏激。”
    徐子谅顿时冷笑:“偏激?”
    随后嗤笑一声:“十八郎,你是看到现在江南一片大好就忘了水灾的痛吗?你才到江南的时候,为保全自身没有与我一起追查军饷,我也没有怪你,可如今再任由此人在朝廷,不知有多少忠良被残害。且我看当今的心思比不上高宗,他宦宠伶伎,又有些患得患失,只怕抓紧了这棵树就不会放手,他今年才多大?你觉得他能像圣上一样用好这把刀吗?”
    这次是崔山庆沉默了,他最后道:“你想怎么办?路得慢慢走,走急了小心掉沟里。”
    徐子谅答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句话没错,就看成王能不能斗倒刘仲山,这样日后也好为君躬薄德的太子铺路。”
    “你这么肯定吗?”崔山庆垂眸掩去眼中的欢喜,但面上还是表出疑惑。
    徐子谅拈胡一笑:“大树倒不了就剪枝桠呗。”
    徐子谅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林怀治耳中,他写好要传回京的奏折,待墨迹干后,淡笑着问崔山庆:“师傅对他的话信几分?”
    崔山庆看着奏折上写着江南一切安好的字,斟满茶后答道:“恕卿这个人,性直情真,他已信我会为了刘仲山的事不参与赵贞国军饷贪污,也信了郑砚卿中立一派的说法,否则这些推心置腹的话,他是不会对我说的。刘仲山手里捏着诸多官员的底,他想除谁手底下多的是人办事,可徐恕卿不是,他只想掀刘仲山的底。”
    “徐大夫为官多年,贤名我多听,师傅与他交好我实在放心。”林怀治端起崔山庆倒的茶,说,“待这封奏折传回长安,徐大夫也就进政事堂了,他会念着这个好吧?”
    崔山庆笑道:“刘仲山堵着他的路又专门恶心他,殿下却帮他一把,宰相与御史大夫的官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天下文人做梦都想入阁拜相为天下人谋福,恕卿也不例外。”
    在来江南之前,林怀治就已见过崔山庆,两人虽于年幼时有过一两年的师徒情谊,这些年林怀治对崔山庆很是尊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德元帝没少教给他们。
    毕竟这些圣人道理是最能蛊惑皇子为其效命的言论,臣子做了皇子的老师自然也会高兴,一高兴就会出事。
    没过两日,林怀治便借口要寻访周边州县,顺便带着浙东观察使兼杭州刺史的郑郁离开扬州。
    走时徐子谅和张柏泽还偷偷给郑郁使眼色,让他有空就来扬州,三人好一起斗崔山庆的钱。
    两人都是官员,林怀治又领着巡政的公务,崔山庆没看出不妥,给二人找了官船,沿京杭运河往下去杭州。
    比起上次在旌善坊搭载的官船,崔山庆这次寻的这艘更为雅致,随行的人也多是王府亲卫与郑郁带的兵,二人在此不必顾及。
    舫内上房不多但却精美,一共两层,开船时有清风拂过水面扑来,雅间内的帐幔带风飞起,一时间仿似遨游天地,更莫说船外的水乡景色。
    郑郁端着一碗粥推开雅间门,绕过屏风走进去。
    身后还跟着一名大夫。
    “好些了吗?”郑郁放下粥,站在床边问此时床上一脸虚弱的林怀治。
    此时林怀治艰难地睁开眼,大夫取下他耳后缓解晕船的银针,他看见郑郁后笑着点点头,又道:“多谢大夫。”
    这位大夫是要从扬州回杭州探亲的老者,不认识这两人,只知道这是官船,找参军开了后门搭上来。
    看林怀治晕船吐得不行后,连忙扎针,抓了几副晕船药。这两人想是身份不俗,他也不敢多打探,只专心做自己的事。
    他摆摆手说没事,又把脉确认无碍后才离开。
    郑郁把那碗粥一口吹三下的给正在晕船的成王殿下喂下,憋着笑:“不吹了,再吹就凉了,凉了不好吃。”
    “烫嘴。”林怀治偏头拒绝郑郁没有吹凉的粥。
    郑郁:“......”
    这也是昨日林怀治晕船得不行,被郑郁笑了许久,于是卯足了劲要郑郁照顾他。
    那是什么法子都编出来,不是粥烫就是药苦。
    郑郁尝了下没品出来,随后吃了两口,觉着还挺好吃,就没停。
    倚在床头脸色发白的林怀治看郑郁吃的欢,脸就更白了,微声道:“我呢?郑使君?”
    郑郁惊讶:“你不是说烫吗?等下我让他们重做,明日再端给你。”
    林怀治:“......”
    可怜的林怀治又是头晕气虚,又是委屈上心头,郑郁怎么比他还会折磨人,但他也不说话就眼神含伤的默默看着郑郁。
    最后郑郁被那眼神看的心慌愧疚,一下子幡然醒悟也就省去吹的步骤,把粥一口口给他喂下去,中间还时不时自己吃两口。
    虽然他来时已经用过饭了。
    到得午后,江上下起了雨,春雨绵绵,缠绵悱恻。林怀治靠在郑郁怀里闭目养神,喝过药后脸色好了些,但头中那晕晕沉沉的晃感还是不减,郑郁一手抱着林怀治一手在他合谷穴上轻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