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难道我现在是将这江山社稷视若无物吗?!”刘千甫眼含焦色,蹙眉恨道:“我与你所做之事也是为着天下人着想啊,维之。我也答应了你,放你的学生郑砚卿去江南,你还不满足什么?”
    “忘年之谊,我今尚记。”袁纮收手凝眼看向他,随后又低眸叹道:“十四郎,官场沉浮中,你已不似当年。”
    刘千甫冷冷答道:“官场只有利与弊,敌与友,我不杀人,人必杀我。我不做别人的踏脚石,七郎啊七郎,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跟当年一样蠢。”
    说罢执扇转身离开,袁纮看着那抹孤傲的身影随侍从撑伞离开,良久他长叹一气。
    两日后,徐子谅呈报江南水灾动乱的奏章也报到骊山德元帝的案头。
    大雨下了数日,一时间冲垮长安周边的水河,田地一夜间被倒灌,无数庄稼毁在雨里,索性并无百姓伤亡。大雨停了,可长安周边的数百里稻田都淹在水里。
    农物晒不足太阳,只会有一个结果便是发霉。
    中书侍郎谢从一被刘千甫等人联合参上,同时还大力弹劾严明楼污蔑官员,视法度无物,执意调禁军锁拿官员,排除异己侍御史及鸿胪寺少卿。
    同时江南又乱,灾民抢了粮仓,殴打徐子谅及数位江南的地方官员。一下子局面被彻底打乱,世家和宗亲被参了个底朝天。
    刑狱之中,郑郁的囚衣穿了数日已有些酸味,长发还是被手抓的齐整。他靠着石壁手里玩着稻草,听着雨声落下,心里数着这是第几日。
    旁边的林潜这两日许是没找到话头,总是止不住的絮叨,这会子又在念:“我说郑少卿,你跟你爹咋就不是那么像呢?!反观北阳世子,那才是跟你爹一个样啊。”
    御史台已定好林潜的罪,过不了几日将会发下,但外面大乱得紧也没人放他出去。
    闲来无聊时,郑郁也会回着林潜的话,比如此刻:“我长得像我娘。”
    “哟!王妃啊!”林潜惊道,“你母亲确实是个美人。”
    郑郁愣了下,手指绕着草环,说:“你见过她?”
    魏慧没有来过长安,林潜居然见过。
    “昔年我在外为官时,见过王妃一次。”林潜答道,“那时你爹还不是北阳王,哎呀,这一转眼都多少年了,没想到郑厚礼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世人处于光阴前,俱是蜉蝣。”郑郁把草编成镯子,随后又散开。
    隔壁的林潜又开始絮叨,郑郁没听,随口捡两句回着。不知林潜说了多久,牢房外由远至近的传来急促脚步声,脚步声踩着水,牢房里瞬间涌来外界的味道。
    郑郁专注着眼前的草环,那脚步声停在郑郁的牢房前。
    刑卫开了门,德元帝身边一位亲近的内侍对他道:“郑少卿,圣上传你至骊山面圣。”
    “能让我洗个澡吗?”郑郁执起草环转头从环中看向内侍,随后取下,笑道:“下官被关了数日,面容不佳,恐熏圣驾。”
    内侍有些犹豫,思来想去后只能说快些。毕竟真怕郑郁把德元帝和一众相公们熏着,那味道酸得很。
    大理寺现下没有热水,郑郁就着凉水洗了头和澡,将四品绯色官袍往身上一套,金玉带一扣,英俊潇洒。随后正步离了刑狱,出门后强烈的光影让他有些不适。
    他眯着眼转头看去刑狱的大门,雨水飘潇的沉重木门仿佛在诉说着他的野心,旋即他淡然一笑回头上马奔往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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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议政
    华清宫内,德元帝铁青着脸不语,底下官员都沉着气不敢说话。林怀治和郑郁前后跪在殿内,两人身边的谢从一直腰跪在地上,垂着头不说话。
    “中书侍郎办事不利,淹了农田,如今这民怨已是沸腾,且还不说江南之地的动乱。”刘千甫拿着奏章对德元帝说,“如今长安周边共有近万亩良田被淹,毁于雨中的农粮怕有上万石。陛下,今年江南、郑州等地已是税粮与钱财欠收,如今又出这事,国库怕是耗不起了。”
    谢从一叩首:“陛下,臣精修水利,无不勤勉,大雨来至,实乃天灾,淹田数万实在是非臣之过。”
    袁纮追道:“那谢公认为是谁的错?难不成是成王殿下?”
    “袁相,此事也是成王和郑少卿有所督察,真有事难不成是谢从一一个人干的?”严明楼厉声道,“满朝文武双眸在看,此次江南、郑州动乱到底是谁干的?!你们这群人心里都清楚!”
    刘千甫毫不犹豫回道:“谁干得?!难不成是官逼民反?郑砚卿被你关进刑狱数日,接手的人分明是谢从一!而江南则是百姓于田上走投无路,欲求生存之道,才有眼下江南大乱的局面。陛下,新法必须推行,否则赋税压于百姓,下次乱的就不是江南了。”
    德元帝没有回这句话,现下的重要点不是都水监的事,而是新法又一次被推了出来,德元帝挥手道:“你们三个先起来吧。”
    三人起身站起退至殿内两侧,林怀治退至林怀湘身边站好,两位皇子虽有参政之权,可无德元帝的开口,都不敢在这里多说半个字。否则就会扣一个结交朋党。
    政事堂里加了议政之权的人都在此,官员不下数十人。
    这群朝臣还在争辩,严明楼冷笑道:“我抓他是因他污蔑朝廷!刘仲山、袁维之,你俩到底在做什么,真当我们不知道吗?!最可恨的是你,袁维之你枉为贞献太师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