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台鹤歪头,道:“太子的兵权支柱是我父亲,如果我父亲死了,是我二弟承袭王爵。刘仲山怎会让一个不支持太子的人做大,且你父还弹劾过他,忘了?”
    “自是没忘。”郑郁轻叹道,“那这样看来,世子的船我是必须上了。”
    王台鹤笑了声,说:“不是必须,是天时地利人和。刘仲山想除你父亲、袁相,你若有反击自是常态。”
    郑郁反问:“那你是为什么?”
    王台鹤沉默了会儿,神情有些落寞,随即答道:“因为不是我娶的刘家四娘,老爷子为了攀恩,想让二弟袭爵。”
    让次子袭爵,长子又何必留着。且还是前亡妻之子,更无用处。
    郑郁轻舒口气,道:“世子所言,我记在心里,但并不担保此事能成。”
    “我说了无妨,只要待姚同入京,你与我将这份名册呈与圣上即可。”王台鹤微微摇头,说,“仆固雷的事我会帮你办好,权当交个朋友。”
    郑郁听到这话,神色一愣,想了想,回道:“世子到底还要我做什么?”
    王台鹤收起撑颐的手,喝了那盏茶,说:“大概是,我不日就要返回凉州,届时朝中苏酬恩这个人,还望贤弟照顾一二。”
    王台鹤直接对他呼起贤弟来,郑郁想推了这个称呼,却看王台鹤一脸诚心,只得回道:“瑶光兄放心。”
    谢中庵的死归于仆固雷,对于王台鹤而言不失为为一件好事,更何况他或许并不想刘千甫看到的那样好操控。
    翌日,姚同收押抵京。见宋昂身死,刘千甫命御史台将其下狱,追查税钱下落。
    御史台的刑狱,湿冷阴寒,是收押被弹劾及等德元帝要处理官员的地方,牢中昏暗不见天光,哪怕现在外面春阳正盛。
    林怀治和郑郁、王台鹤坐在审讯堂里,看着堂中受了杖刑趴着的男子,王台鹤道:“还没醒?谁打的?”
    刑卫非常有眼力见,立马泼了盆冰水,答道:“右相说不惜一切代价问清楚。”
    王台鹤冷哼:“你们还真听话。”
    刑卫干笑两声。
    姚同猛地被冰水泼醒,身躯颤了两下,弱声道:“我要见袁相,我没有贪污。”抬头看清堂内的人后,情绪激动起来:“殿下是来审我的?那不应来问我,而是该去问死了的宋昂,这个畜生拿了钱入京到底在做什么?”
    多日的担惊受怕在这刻让姚同崩溃,他大声呼喊,脏污的囚衣顺着水黏在身上,神色是止不住的愤怒。
    林怀治并不言语,看了眼郑郁,郑郁心领神会。
    郑郁平淡道:“下官是奉命调查岐州税案的官员,监察御史郑郁。袁相事务繁忙,恐不能前来。敢问姚使君可愿对簿公堂,以证无罪?”
    “郑郁?你是岳父大人的学生。”姚同喘着气说,“你要信我,我真没有动那笔钱,我有多大的胆子敢做这个啊!你们该去审判死了的宋昂,钱是他带来长安的。”
    王台鹤笑道:“我们知道,宋昂来长安前与你说过什么话没有?”
    “有!他说想调回长安。”姚同点头,喃喃道:“他说他任官外地八年,怎么也该调回来了,他还让我将他的诗文干谒于袁相,可我碍于情面并未答应。”
    “那他回岐州之后呢?”郑郁问。
    姚同咬牙道:“与往常无异,直到......直到监察御史来,翻出岐州账簿,我才知这个畜生、獠子,吞了这么多钱。”
    审讯良久,姚同也一无所知。郑郁与王台鹤相视一眼,王台鹤对他微颔首。
    出刑狱门口时,林怀治对身后的刑卫道:“圣命是落在我身上,不是右相身上,你明白吗?”
    刑卫也是人精,听到这话想答应,可想起刘千甫的吩咐,就有些害怕:“可......可要是这吩咐下来,那......”
    “天下共主莫非姓刘?”林怀治语气十分平静。
    可就是在这平静里,让刑卫品出寒意和怒气。他哪里敢对这句话有意见,神色慌忙地点头答应。
    郑郁才松了缰绳进府,就被一身浅青官袍的袁亭宜拉住。身后还跟这个与他年岁差不多,样貌颇为相似的俊秀男子,眼神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郑郁不好让两人站在这里,忙迎了进去。
    坐下询问后才知,那俊秀男子是袁亭宜二姐与姚同的儿子,他的亲外甥,姚珏。
    都道外甥像舅,郑郁今日看果不其然。
    姚珏紧紧挨着袁亭宜,嗫喏:“郑御史,我爹没事吧?”
    “姚使君无事,案子尚未查清前,他都是安全的。”郑郁语气温柔,尽量将事说的明白,心知袁亭宜今日来也是打听袁纮的,又道,“则直,你回去时帮我带句话。就说那人已经来了,事已平。”
    袁亭宜不懂这句话意思,可这是关乎他们家生死存亡的事。他就算在吊儿郎当,也不敢乱传出去,便答道:“此话我一定带到。”
    “舅舅,我爹真的没事吗?”姚珏凑在袁亭宜耳边轻声问,“我好担心他。”
    自姚珏来后,就每日缠着他问姚同会不会有事,袁亭宜都快被问得头顶冒烟了,“你担心你爹,我还担心我爹呢。”
    说完发现话有些重,就坐到郑郁身边揽住他肩,朝姚珏说:“砚卿兄都说你爹没事,那就是没事。你都快及冠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像个妇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