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义神智不清,随口攀起人来。心里也恨极了吴少瑛做事拖拖拉拉,否则当时快刀斩下,何至今日来到推事院。
    杨奚庭等人互换过眼神,没想着这弑母案背后能扯出宁王和太子来,心下了然这后面就是宫闱之事,下一步该如何需得面请德元帝。
    案词呈报上去后,德元帝大怒,将册子摔在案上,“宁王是要翻天吗?”德元帝坐在案前,胸口上下起伏,已是生了大气。
    延英殿内,杨奚庭、曲炜、王安齐、林怀治站了一排。
    “陛下,宋义言,不知此事太子是否参与其中。”曲炜揖礼恭敬说道。
    德元帝头疼,皱眉道:“太子?太子去查这些做什么?”
    “回奏陛下,臣认为这只是宋义因着,吴少瑛之父吴鄂是东宫官员的缘故,想拉扯一把。”杨奚庭说,“丽妃之死当年已结,宁王查这些恐怕是与成王殿下生了龃龉。臣斗胆请圣意,宁王之事该如何?”
    德元帝倚在凭几上揉着眉心,说:“你们好好查,宁王到底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陈月秋、吴少瑛依法处置。”
    “陛下,查案时臣发觉吴少瑛在任期间多次行贿,妄断冤案。”曲炜眼神清明,面上从容不迫。
    王安齐这时也附和说道:“陛下,曲侍郎所言不假。臣今日翻阅御史台往年奏章发现,早就有人弹劾过吴少瑛行风不正,官员考课也颇为差劲,只是被保了下来。”
    说到这儿,德元帝怎么能不明白,吴少瑛如此德行还能做官,只是因为每年考课是吏部负责,吏部又归在刘千甫手下。
    德元帝怒喝:“依法处置罪加一等,再给我好好查这几年的官员考课。结果呈报吏部和御史台,身官不一的人发现立即罢免。”
    “是。”
    “治儿,你跟我过来。”殿内官员走后,德元帝起身走向偏殿。林怀治道:“是。”
    德元帝在榻上坐下对林怀治招手,和蔼道:“坐到我身边来。”
    林怀治颔首,旋即来到德元帝身旁坐下。
    “你这几日在王府忙什么呀?”德元帝整理了下林怀治的官袍,温声说道,一副慈父相。
    林怀治道:“没什么。”德元帝“哦”一声,又说:“怎么想着去三司会审了?”
    林怀治思虑片刻后,说道:“我听闻五哥查到了关于娘当年的事,想去听一听。”
    德元帝拉过林怀治的手放在膝上,拍了拍,叹口气道:“你娘是个美丽、温婉的女子。当年为着宋家一门五口男丁皆战死沙场的缘故,我没有立即处死宋淑妃。但这也是父亲不得已而为之,朝堂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那时父亲刚做皇帝没多久,怎能寒了沙场将士的心啊!治儿能明白父亲吗?”
    话语言毕,德元帝眼中依稀有着雾气。他没有得到过来自亲情的关怀和厚爱,成年后更是因为党争颠沛流离于大雍各州县。
    所以他内心深处极度渴望通过父子亲情去弥补儿时的遗憾,亦不想自己的孩子受当年他吃过的苦。这些孩子出生后,他每一个都是极力喜爱和培养,若说最喜欢的就是林怀治。
    加之他膝下长成人的孩子不多,他喜欢子孙绕膝的祥和,喜欢皇家枝叶繁盛。只要孩子们做的不太过分,他历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这些孩子的母亲他也都喜欢。
    “我明白爹的苦楚,天下不是林家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德元帝的这种话,林怀治听得太多,只能反过来安慰他,说,“可五哥手里,说是有娘死因有异的证据。”
    德元帝笑道:“我不是让曲炜他们去查了吗?历朝历代讹传的事总是少不了,届时你仔细问你五哥到底是什么就是。”
    林怀治点头“嗯”了一声。德元帝又道:“我今日传你,是因为洛阳上收粮食的集册到了,需要人去清点有无疏漏。加之春播临近,需要督察一番。本来该湘儿去,但他这两日忙着修订律法,这事儿我就想到了你。治儿,替父亲和四哥去一趟,怎么样?”
    “自为父兄分忧。”林怀治淡笑着回了德元帝。
    随后父子俩又聊了几句,见天色已晚,德元帝便让林怀治出宫回府。
    “宁王身边不论查出什么人,都立刻绞杀。”德元帝厉声对身旁内侍吩咐。
    内侍张守一上前问道:“那狱中的陈月秋和吴少瑛怎么办?”
    “杀!不能让六郎知道这些事情。”德元帝面上风轻云淡,随即疑惑说,“啧!怀湛是怎么查到的?”
    张守一沉思会儿后,谨慎道:“是不是那时没处理干净?”
    “不可能,当年知道这事的都已处死。”德元帝想了想说,“就连淑妃都是灌了哑药才关禁闭的,那韦青儿怎会知道这事?”
    “那依奴婢看,韦青儿应是不知道。”张守一为德元帝细细分解,说,“当年丽妃身边的贴身宫婢皆已处死,这人不过是个侍奉了没几天的小宫女。只是后来犯了事罚去掖庭,遇上宫中大赦才出了宫。再者如果她真知道,那两位皇子早掐起来了。宁王殿下应是不知在那儿听了风言风语,想借此拉拢成王以及对付。”
    半晌,德元帝疲累的深叹一口气,说道:“过些日子把五郎放到外地去,别留在长安了。另派人跟着六郎,不准他知晓这件事的任何消息。她当年也是,做事不干净,还要我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