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瑞贝卡说,“那个时候你还是个普通的角斗士,因为缺钱,在解放西路的音颜酒吧当了很久的酒保……”
    尼古拉斯插嘴道:“哈哈,瑞贝卡从小到大,最爱听的就是老板的故事,我记得她小时候一睡不着觉,就缠着我,要我跟她说在k20上怎么认识你的,每当我一说到,我被你抓着按在列车的门边,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她就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知道不应该,可是真的很好笑……”瑞贝卡愉快的笑着说。
    “k20,什么k20啊~能不能说说?”嘉宝兴致勃勃的说,“我们对路西法的过去也很感兴趣诶!”
    瑞贝卡踌躇了一下问道:“赛伦哥哥,这是能说的吗?”
    “又不是什么秘密。”顿了一下,成默又意味深长的说,“也许有人正想你们说呢。”
    瑞贝卡以为成默指的是李容绚和嘉宝他们,没有多想,便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那是差不多十二、三年前吧,我呢,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尼古拉斯是恩诺斯光头党的成员,因为要抢夺上帝基因,上了莫斯科驶向京城的火车。而赛伦哥哥和希耶尔姐姐,也就是圣女冕下还是高中生,他们两个就是护送上帝基因的人……”
    “还有圣女冕下?”
    李容绚、嘉宝、金柱基和巴拉特两兄弟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不止有希耶尔姐姐,也就是圣女冕下,还有拿破仑七世和小丑西斯!以及全球各大组织的天选者!”瑞贝卡说。
    尼古拉斯点头,“那个时候,路西法大人还是0级角斗士,圣女冕下是个普通人,就连乌洛波洛斯都没有。”
    “我的天啊!快说!快说!这故事各种要素齐全,好听,爱听!”嘉宝双手举道唇边,兴奋的尖叫。
    李容绚眼中也绽放出了光彩,盯着尼古拉斯和瑞贝卡。
    尼古拉斯咳嗽了一声,开始娓娓道来……
    ……
    “老板,我们的转播车也被包围了!怎么办?”
    耳机里胖子皮特惶急的声音嗡嗡作响,本纳·尼尔森差点想关掉通话,忍耐了一下,他举着激光枪,靠着墙壁说,“怎么办?我tm怎么知道怎么办,看样子只能到这里了。”他迅速的瞧了眼三维地图,四面八方全都是红点,他已经无路可逃了,吐了口浊气,他无奈的说,“先投降吧!只能把所有的希望交给格雷了。”
    本纳·尼尔森没有能听到胖子皮特的回答,耳机里只有子弹的啸叫、沉闷的碰撞声、尖锐的刹车声、轮胎的爆裂声,以及尖叫各种物件碎裂变形的刺耳声响。隔着电波,他仿佛都能看到转播车被子弹击中了轮胎,后轮炸开的转播车倾斜了一下庞大的身体,疯狂的摇晃,随即蛇行,接着蹦上了人行横道,接连撞断了几个路灯,最后倒在路边。
    “胖子?胖子?胖子?”他不顾一切的大声喊道。
    嘈杂的讯号声中,传来了胖子皮特的呻吟,但很遥远,似乎皮特失去了行动能力。
    本纳·尼尔森心急如焚,转播车上有十多个员工,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万分。他原本以为,那些人只会针对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连自己的整个团队都要除掉。
    “说话!胖子!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没有回答,信号直接断开,本纳·尼尔森躲藏的房间大门也被踹开,他迟疑了一下,立即举起双手,和洛伦·格雷模样的虚拟人一起,从vip室的豪华洗手间里走了出去。
    “别开枪!我投降!”
    本纳·尼尔森将激光枪挂在了指尖,凝视着门口的方向,倒掉的木门扑在地毯上,门框的两侧全是黑洞洞的枪口。
    “别开枪。我投降!”本纳·尼尔森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和她都是亚美利加公民,我已经通知了我们的大使馆,我还需要和你们的负责人通话。”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死一般的沉寂中,火光跳动,几行火红的弹链如死神之鞭向他和洛伦·格雷的虚拟人甩了过来。
    “完了。对方根本纯粹就是为了灭口而来。”
    本纳·尼尔森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念头先子弹一步,击穿了他的头颅。
    ……
    故事很漫长,让迷宫曲折的线路显得短促。
    成默轻车熟路,带着几人登上了盘旋向上的天梯。越过了迷宫的高墙,并没有豁然开朗之感,抬眼四面八方全是挥舞着白骨羽翼的死亡天使,它们像是一个巨大的盖子,在天梯的周遭盘旋。当他们继续向上,死亡天使们开始加速流动,它们从眼中射出千万道流光,暴雨般的向着成默他们倾泻,随后底部越束越紧,从锅盖变成了白骨龙卷风,向着它们席卷。
    末日天灾般的景象让其他人动作都变得困难,成默点亮了护盾,将所有人罩在其中,挡住了所有的技能,保护着他们继续向上攀登。当那些死亡天使铺天盖地的包了过来时,他弹出“七罪宗”,浩瀚无垠的光芒就自他手上膨开,如爆裂的太阳,将天空洗得干干净净,雨过天晴般的明朗。
    尼古拉斯和瑞贝卡的叙述暂停了一下,很快又继续。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声音在高高的楼梯之间盘旋,就像充满幻想的童话歌谣。他抬头看向深寂的星空,一片深邃的蓝色中,银河在闪光,就像是游动的鱼群。但无需多久,幽深湖水似的天幕就被白骨大雪覆盖。他再次祭出“七罪宗”,那些骨头就纷纷扬扬的飘落,好似雪花。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爬到那一层,他只听到在凌冽萧瑟的风声中,尼古拉斯的故事讲到了尾声。
    “火车彻底断成了好几截,倾倒在了贝加尔湖畔,圣女冕下和瑞贝卡被埋在了一堆锐利的钢铁里。那个时候的路西法大人才零级,实力很弱,还没有几个能用的技能,只能用‘急冻射线’将列车钢板的金属分子活性降低,再一点点把它们掰碎……”
    “当时希耶尔姐姐为了保护我,抗下了所有的冲击,几乎被拦腰撞断,她一直在流血,却还不停地安慰我。可我还是很恐惧,我其实也能感觉到希耶尔姐姐也很害怕,我不停地哭,直到听到赛伦哥哥的声音,我一下就不害怕了,而且希耶尔姐姐,也像从垂死边缘活了过来一样。”
    ……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技能,我想核弹爆炸也不过如此。拿破仑七世和小丑西斯被秒杀,光芒散去后,世界变得无比清新,我自小生活在贝加尔湖边,却从未曾看到如此明亮的贝加尔湖,又清澈极了,就像是初恋女孩的蓝色瞳孔……老板抱着挥发着光晕的圣女,就像是将她从银河里托了起来,星星如水滴般从她的身上流了下来……”
    在尼古拉斯的声音中,死亡天使们不见了,蒙着一层灰纱的天空洗去了铅华,蓝的格外澄澈明净,镶嵌在上面的星辰仿佛被人用力擦拭过一般,变得透亮,它们就像在铺满蓝色天鹅绒的橱窗里,反复发光又熄灭的水晶灯珠串,将布景装点的格外绚丽。
    成默抬头向上看,高处浮着一片冰封湖泊般的白色云朵,长长的天梯延伸了进去,就像是穿过了冻结了的白色天花板,打开了另一个未知的空间。
    他又低头,什么都没有,尼古拉斯他们不见了,天梯也不见了,只剩下一段阶梯,仿似有去无回的引信,在广袤肃寂的黑暗中发着火光。
    这场景熟悉到令他心颤、恍惚,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未走出过那座迷宫,之前的经历不过是一场幻梦。他闭了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上走。很快就抵达了云层的下方,那冰湖云层,好似发亮的厚厚积雪,他登上了最后一级阶梯,来到了云层之上。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脚下不是云,是真正的雪,而他正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天空压的低级了,雪原的尽头透着绒绒的粉色,似乎太阳刚刚落山,毛茸茸的粉色渐次变淡,直到与浅蓝色绣满星子的夜晚相接,就像是一副被幻想渲染出来的画。
    而在一轮淡黄圆润的月亮下方,伫立着一座尖顶的小木屋,小木屋的玻璃船里透出一轮又一轮和煦的光晕,仿似在留声机上旋转着的暖黄色唱片。而每一轮光晕流散,就有一串熟悉的音符跳进他的眼睛,点燃了刚刚被他人叙述过的旧时光,变成了一簇又一簇焰火,落在了他的心尖。
    他踏着深深的积雪向着那幢木屋走了过去,一步一个脚印,他用力的越走越快,渐渐跑了起来。粉末般的雪花扬了起来,像是碎掉的光,沾染了他的发丝、肩头,模糊了他的视野。
    在即将抵达木屋时,他放慢了速度,那扇格子窗里,仿佛镶嵌着夏天的落日,油彩般橙光中,一个熟悉的影子倒映在白色的墙壁上。
    他的动作凝固了一下,然后像是害怕打扰什么一般,压住了呼吸,轻轻的走向门口,停在了刷着蓝色油漆的木门前。
    里面有什么,他很清楚,也有预计,可不知为何,他还是期待。
    充满期待。
    不安中,他握住了门把手,迟疑了一下,又抬手小心翼翼的用指节敲了三下,轻盈的仿佛握住了心头那些滚烫的焰火。
    门内响起了柔柔的脚步声。
    几个冗长的呼吸后,“吱嘎~~”
    门开了,温暖的气息包围了他。
    ……
    一只手抓住了本纳·尼尔森的手臂,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按在了贴着木质护墙板墙壁上。立即,镌刻着花纹的实木护墙板就皲裂凹陷,于是他的小半张脸就镶嵌了进去。背后男人将膝盖顶住了他的尾椎骨处,很用力,不过载体反馈到大脑的痛感并不强烈,就是姿势很屈辱。
    “这下还能往哪里逃呢,我的大网红!”穿着易拉克警卫制服操着地道的美式英语说,“阴沟里的老鼠也没有你能窜,可惜你今天遇到了一个捕鼠专家。”
    “别耽误时间了。”另外一个男人叼着香烟,拿着屏蔽器盯着房间里的巨幕电视,“直播还在继续,看样子中继器没有在他这里。应该在洛伦·格雷手中。”
    “都抓到他了,还怕抓不到一个普通人小妞?”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让转播停下来。”叼着烟的男子看向了本纳·尼尔森,“本纳·尼尔森,你的团队除了你的本体和洛伦·格雷,其他人全都被抓到了。你应该清楚一切斗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们都逃不掉。如果你替你自己,以及你的员工和他们的家人着想,最好叫洛伦·格雷现在出来,停止直播……”
    “放开我。”本纳·尼尔森咀嚼着塞进嘴里木屑低声说,“我现在还在直播,不想全世界观众看到你们丑陋的、肮脏的嘴脸,就马上放开我。”
    “喔~喔~喔~我好害怕啊!大网红,快,快,快,让他们用键盘敲死我!”
    掐住他脖子的男人的膝盖中钻出了一根钻头,那钻头发着滋滋滋的声音抵住了本纳·尼尔森的尾椎骨,冰冷锐利的感觉从骨头末梢处传了过来,即使是载体,这种刺入身体还钻动骨头的疼痛,都难以忍受。
    本纳·尼尔森到抽了一口凉气,“你们这群人渣!”
    “人渣?”男人微笑,“如果不想看到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一辆转播车遭遇车祸,车上的成员全部罹难的新闻,你知道该怎么做……”
    叼着烟的男子淡淡的补充道:“你能考虑的时间不多,因为真有人受了重伤,耽误的每一秒,都是在耽误拯救他们生命的机会。”
    本纳·尼尔森为自己的误判感到绝望,他以为自己的名气多少能够让对方忌惮,而直播和团队也是他的筹码,没料到对方下手就是冲着不留一个活口来的。他的身体在抽搐,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脑筋急转,试图找到活命的机会,于是他嘶哑着嗓子详装沮丧的说:“放开我吧,让我打开通讯器。”
    “可不要自作聪明……”
    “砰~”
    突兀的爆炸声,震的他脑袋嗡嗡作响,就像是被千斤重的铁锤给狠狠敲了一下。
    晕眩中,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没关系了,本纳·尼尔森。”
    他睁开眼睛,数道彩色的dna螺旋后面,出现了一张不可思议的面孔。
    “你……你……你……”
    “没错,就是我。很意外吗?”
    ……
    (《cornfield chase(piano concerto ver)》hans zimmer《星际穿越》)
    “外面冷不冷~”
    谢旻韫抬手拍了拍他头发上和肩头的雪花,微笑着问,语气轻松的恍如普通的日常。
    “嗯,有点冷。”他克制住内心的悸动,随意的回答。
    “那快进来。”谢旻韫转身向窗边的桌子走去,“喝一杯热巧克力。”
    成默凝视着她坐了下来,逆光中她就像是贴在窗户上的黑色剪影,外面是崎岖的雪山,它们像是雪白的大坝环绕着一片浮着冰块的湖泊。细碎的星子随意的摇晃,仿佛在蓝色湖水中随波飘荡的白花。
    他对这扇窗户并不熟悉,但对窗外的景色熟悉极了,他记得那一丛丛雪白山岭的起伏曲折,记得北斗七星如匕首插在幽蓝色的天鹅绒幕布的位置,记得冰封的湖泊像是被催眠的公主躺在山的怀里。还记得透着灯光的星球糖插在了湖边,就如同插在睡美人白色发髻上美丽的发夹。
    “好。”他轻轻的关上门,也向着窗边走去。
    木屋不大,布置的却很温馨,石头垒成的壁炉边放着顶着天花板的书架,书架旁摆着一把木头摇椅,摇椅上铺着绣着“哆啦a梦”的蓝色毛毯,然后是一架横放的老式榉木钢琴,钢琴侧面摆着一盆白嫩的洋甘菊,上面挂着两副油画,左侧是爱德华·霍普《夜鹰》,右侧是安德鲁·怀斯《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两幅画都属于灰色调,浓重而粘稠的艳色中藏着孤独、期待和隐约的不安。将尽的霞光和壁炉的火光投在画、钢琴和木地板上,刻下了交错的光影。窗边摆着一张布满年轮纹理的圆桌,桌上有两个米色的陶瓷咖啡杯和一个不锈钢咖啡壶,从咖啡杯里冒出来的热气袅袅,向着屋顶的吊灯升腾,消失在橙色的光晕里。
    谢旻韫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直筒的牛仔裤,就坐在窗边,她的手搁在圆桌上,支着花骨朵般的下巴,静静的注视着他。
    成默坐了下来,也凝视着她,就像是在暗房的灯光下欣赏胶片拍摄下来的照片。
    两个人的呼吸声取代了风声,塞满了这狭小的房间。
    他知道谢旻韫在这里,和以往的等待相比较,这一年时间并不算长。可他仍有种穿过了漫长的惊涛骇浪,终于抵达了彼岸的感觉。
    谢旻韫自然而然的端起了咖啡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
    “我最喜欢雪了。因为不管多难看的地方,铺上一层厚厚的雪,都会变得很美。”
    “你上次说过。”成默说,“说你喜欢冬天,喜欢下雪。”
    “说过吗?说过也没有关系……”谢旻韫低下头,用勺子搅动了一下杯子里的深棕色的粘稠液体,“真正喜欢的东西,说多少遍都是可以的。”
    “我不喜欢一切极端的天气。”成默看向了壁炉边的棕色摇椅,“但我特别喜欢在极端的天气,能在这样一间屋子里,躺在摇椅上看书,对我来说那很享受。”
    “怪不得当时叫你去芬兰你也没有多开心的样子。”
    “嗯~~那是因为其实我也没有多喜欢旅行。”
    “以前不喜欢我知道,因为心脏病。后来你不是心脏病好了吗?也不喜欢?”
    “是,对以前我的来说,玩太耗费体力了,我还是很向往到处走走看看的。不过后来我的病好了,却一点也不向往了……”成默没有把话说完,停了下来,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巧克力,温润的微苦在舌尖化开,随后泛上了一丝丝浓滑的香甜,一点也不腻的可口滋味,沿着味蕾向着大脑蔓延,美妙的如同某种缓慢轻柔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