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大兴机场,行李提取大厅人头攒动,客流量比龚浩林上次乘坐飞机还要大不少。他等行李等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才拿到箱子。出了出站口,外面也是人潮汹涌,他拖着箱子刚刚走出玻璃门,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喂!龚浩林!?”
    龚浩林停住脚步回头左顾右盼,喧嚣的人流中他一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他以为他听错了,转身继续向打车排队的地方走。没走几步,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随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身,意外的看到了张伊桐,她穿着白衬衣,脖颈上的丝巾解开了,鼻尖缀着一点汗水,格外清丽可人。
    “呼呼!”张伊桐抬手扇了扇风,上下打量了一下龚浩林说,“哇!你去干什么了?瘦了这么多,黑了这么多,差点没认出来你。”
    龚浩林笑了下说道:“在农村呆了两个月,就成了这个样子。”顿了下,他说,“真巧。”
    “嗯~~~~”张伊桐不置可否,她背着手,脚跟踩着地板,脚尖不停地摇晃,“我看了那部纪录片。”
    “《黄昏礁石与染血之海》?”
    “对。”张伊桐点头,“看了好几遍,我知道和平来之不易,但没想到来的这么不容易。”
    “是挺不容易的。”龚浩林说,“幸好我们赢了。”
    张伊桐咬了咬嘴唇,“我觉得你不是捡来的英雄,你和你的同僚们都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龚浩林挠了下头,“我不过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这还微不足道啊?躲在敌人的中间,完成了对庞大舰队的锁定。我要是你,我吓都吓死了。我有时候上班,遇到大一点的气流,都会被吓哭。”
    “哈哈!那你还当空姐?”
    “不上班,你养我啊?”
    龚浩林大脑瞬时短路,语塞到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气氛逐渐尴尬时,恰好此时手机响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又是老妈打来的电话,就觉得头疼脑涨。
    “没关系,你先接电话。”
    在张伊桐面前,龚浩林不想接都不能不接了,他无奈的按了接听,“喂,妈。”
    “你现在事情都办完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不是说了十一还要参加检阅活动吗?”
    “你都答应了我申请退役,还去参加什么检阅?有什么必要?参加了你还好意思退役?”
    “我……”
    “别参加了。你给我回来相亲,我要你大姑都约好人了。”
    “妈,你开什么玩笑?”
    “我认真的,你要是不申请退役,我现在就跟你上级打电话。”
    “妈,算我求你了,相亲和退役的事,我们明年再说好不好?你先让我养好心灵的创伤,再去面对更残酷的婚姻生活好不好?”
    “你说些什么啊!?什么叫更残酷的婚姻生活?你非要逼死我这个老妈子是吧?我心脏病又要犯了!”
    龚浩林满脸无奈,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伊桐冲龚浩林眨了眨眼睛,从他手中拿过手机,用温柔又不失甜腻的声音说道:“阿姨您好……”
    龚浩林莫名惊诧的看着张伊桐。
    一听到女孩的声音,母亲的语气一下就缓和了下来,“你是……”
    “哦~我叫张伊桐,是浩林的朋友……”
    张伊桐瞥了龚浩林一眼示意他不要跟过来,她则走到了不远处,龚浩林听不到声音的地方,有说有笑的和他母亲沟通。
    片刻之后,张伊桐走了回来,将手机递还给他,微笑着说道:“搞定。你妈暂时不会要求你回去相亲了。”
    “你说了什么?”
    “你猜?”
    “这我怎么猜?答应给我介绍女朋友?”
    张伊桐狡黠的笑了笑,“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吗?我同事里单身的漂亮姑娘可不少!”
    龚浩林赶紧摇头,“就我这德行?伺候不来你们这些小公举。”
    张伊桐抬手咬牙切齿的点了点龚浩林的胸口,“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怎么就是小公举了?”
    龚浩林苦笑道:“主要是我配不上。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的,又超级无聊的一个人,没必要害人。”
    “我觉得你还不错啊!”
    “那你一定是受了纪录片的影响。”
    “那难道不是你?”
    “是,也不全是。”
    “行吧!”
    “你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
    “我说让你妈放心,国庆过完,你一定能领个女朋友回去。”
    “啊?”龚浩林面如土色,“完了!完了!你这不是害我吗?就一个月了,我上哪找个女朋友带回去啊?”
    “我可以帮你啊!”
    “你帮我?怎么帮我?”
    “你请我吃饭,我可以装作你女朋友啊!”
    “别开玩笑了,我都快疯了,你是不知道我妈和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
    “我没开玩笑。”
    龚浩林愣了一下,注视着张伊桐说:“不行,不行,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再说我找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谁信啊!?”
    张伊桐低下了头,“其实你要有想法的话,也不是瞒不过一世……”
    龚浩林呆住了,想了半天,结结巴巴的问:“什么……什么意思?”
    “笨蛋!”张伊桐转身向着出站口走去,头也不回的说,“我已经加了你的微信,你自己好好想,要不要我帮忙吧!”
    龚浩林凝视着张伊桐窈窕的背影,滚动了一下喉咙,鼓足勇气,大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你帮忙的话,那么,张伊桐,代价是什么呢??”
    张伊桐向他竖起了中指,“为了艾泽拉斯!为了联盟!你必须先变成个人族!”
    “我变!”
    张伊桐停住脚步,转身对他笑,“你不是不想面对更残酷的婚姻生活吗?”
    “我……我……”龚浩林脸都涨红了,笨嘴拙舌到溢于言表。
    张伊桐继续向前走,用银铃般的声音说道:“你注册完截图发给我。和我一起加入伟大的银色北伐軍!”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尾声(3) 无名
    2025年10月1日。
    秋天的金城恍如美人处在盛放的年华,天高气爽,瓦蓝瓦蓝的一片澄澈,明亮的阳光下,连绵的楼宇灿然一新,特别是在古老宫墙迂回跌宕的畛域,一砖一瓦拼凑的金瓦红墙,如漫长岁月溢彩流光。一花一木堆砌成的满城锦绣,如女人的华丽金器镶嵌于层楼街市,与丹色如火的宫墙、蔚蓝天幕相得益彰,美得令人心醉。
    当雄壮威武的检阅队伍,不疾不徐的步过长街,又给这座富丽堂皇的城池,增添了几分萧杀峻拔的伟大气魄。他们迈着响彻寰宇的步履,仿佛推动着历史轰然向前。
    付远卓迈着正步和顾非凡、杜冷都在天选者方阵的第一排。两侧全是观礼的人群,空气中流动着的《钢铁洪流进行曲》如同怒涛。威严瑰丽的建筑与各式各样的人类、器械组成了奇妙和谐的色彩、线条与图景,勾勒出了一曲正在行进的史诗。这震慑人心的史诗,通过机器传送到地球上数以亿万的终端之上,落进每个旁观者的瞳孔。
    而作为参与者,付远卓和其他人一样心情激荡,这心情并非仅止于兴奋,还有骄傲、荣耀、昂扬,它几乎集齐了所有人类的正面情绪,仿佛此刻他们正行走在铺满光明的大道,这路径伟大且正确,他们脚步如雷霆,他们面容如神祇,他们手持正义,引领着全体人类走向辉煌。似乎从此往后,人类将远离暴戾的欲望,将永久的拥抱和平与爱。
    行过王城,转头敬礼时,付远卓不仅望见了面色肃穆高雅雍容的白校长,还看到了在左侧有说有笑的拿破仑七世和假·雅典娜,以及在右侧的第三神将爱德华·罗铜財尔德和他的儿子约书亚·罗铜財尔德,他们处在最中心,其他组织的嘉宾如众星拱月,围绕着他们微笑鼓掌。
    这一秒,付远卓的心情又微妙的有些失落,他有些分不清究竟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前些日子才打的天昏地暗你死我活的两方人,为什么这么快就能共聚一堂把酒言欢。那些墙头草般的旁观者,又是如何做到从事不关己到与有荣焉的情绪切换。而所有人,好像都忘记了不久前死在战场、死在火焰和死在灾难中的人们。
    这里,和残垣断壁的城市,仿佛并不处在同一时空。
    他目不转睛,走到快要改正步为齐步的区域时,又瞧见了颜亦童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对他做鬼脸,心中顿时生出穿过了血腥与幽暗,穿过了空旷与杀戮,终于到达了彼岸,恍如隔世之感。
    这个刹那,他又有些明悟,世界其实一直是这样。曾经他们被侵略、被屠戮、被焚烧、被摧残的时候,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何曾真的在乎过仍身处苦难中的遥远国度?
    历史是不断地轮换,只不过这一次形势转换,曾经那个孱弱的国度,已再度恢复了荣光,成长为东方巨龙。
    这真是午夜梦回惊坐起,帝国竟是我自己。
    付远卓一阵恍惚,方阵已转出了长街,到达了疏散区。所有人都松懈了下来,这些经历过残酷绝望的太极龙天选者,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大概是太久没有如此放空,能够松开紧绷的心弦,气氛非常热闹,大家勾肩搭背,互相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即便如此,每个人脸上能够浮现的,也只是浅笑。
    但终究,nf之海的炮火与弹链,火焰与沉没,无声的死亡,无法排遣的愤怒与憎恨,随着时间流逝,在缓慢的淡化。也许它会更深的浸入了他们的灵魂,像是无法治愈的伤痕,永久的横亘在心脏之上,幻化成刻舟求剑的记号。也许它会渐渐痊愈,沉淀为小说、电影与偶尔的泪水,胜利会抹去伤痛,将牺牲改写为历久弥新的荣耀与骄傲。
    直到走进南大门,付远卓看到宫墙内的蓝湖水平如镜,一阵不知道是萧瑟还是丰盈的秋风吹过,泛绿的水波褶痕涣散,沿着风的轨迹由远及近,形成了一道道金色波纹。这心旷神怡的景色令人心情愈发的舒缓、沉静,让人能够短暂的清空那些纷扰的思绪。
    顾非凡松开了系得有些紧的黑色领带,抬手取下了帽子,长舒了口气,“md,终于结束了。搞个检阅,感觉比打仗还累。”
    “的确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杜冷也取下了帽子,不过他的姿势不像顾非凡那么随意,而是以标准动作将帽子夹在腋下。
    顾非凡仰头望了望高阔天幕,“但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杜冷叹了口气,“今天仍像是幻觉。”
    付远卓笑了下说:“哟!写诗是吧?”他斟酌了一下说,“那我不得来一句:憧憬还是怀念,明天方能知晓。”
    “人总是一边憧憬明天,一边怀念昨天。”杜冷说。
    “你这话不对。”顾非凡说,“应该是人总是在憧憬明天和怀念昨天之间摇摆,这取决于你今天过的好不好……”
    “你这不和我说的是一个意思?”
    “我不仅比你多了个指向性明显的动词,还比你多了一个现在进行时。”顾非凡得意洋洋的说,“这个很关键。”
    “你那是修饰过度,完全就是土豪装修的审美灾难。”
    “你懂个屁,我这是格言,是警句,是直指人心……你那句就是无病呻吟……”
    出乎意料的,杜冷没有反唇相讥,而是任由微醺的湖风在三人周围游荡了几个冗长的呼吸,才幽幽说道:“我倒是有点怀念以前无病呻吟的日子。”
    顾非凡难得没有阴阳怪气,“不应该啊!按道理来说,你现在应该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高光时刻才对。”
    杜冷苦笑道:“最初确实是有那么一些些的沾沾自喜,但跟着白宁署长去欧罗巴的这几个月,参与的事务多了,那点志得意满早被老狐狸们磨光了,如今只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一向从不放纵情绪,刻意塑造自己神秘威严形象的杜冷,竟破天荒说了些心里话,让顾非凡和付远卓都有些意外。一时间,两人都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无言漫步。好一会以后,付远卓才反应过来,开口问道:“那冷哥,你是决定跟随白宁署长留在欧罗巴大区了吗?”
    杜冷点了点头,“和星门还有欧罗巴的精英们打交道确实很辛苦,但我也学习到了很多,所以我决定先在欧罗巴历练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