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狂暴的气流中他高声呐喊,头盔爆裂,他的手臂一寸一寸的将红色信仰抬了起来。
    弗里德里克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连使用“瞬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道红光刺穿了胸膛。这还不是最致命,最致命是叠加的速度,他黑色液化身体发出阵阵白色蒸汽,在飞速熔化。他惊愕的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和他脸贴着脸的顾非凡,对方的头盔溶解了大半,头发燃成了飘飞的火苗。烙铁般的左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腰,似乎要烫入他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和顾非凡都在沸腾。
    他以为对方的双眼里一定充满了愤怒。
    然而并不是。
    那是一双闪动着泪光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弗里德里克环抱着顾非凡,全力腐蚀着眼前快要化成骨架的男子,他的引擎暴露在空中,合金组成的骨骼和电子零部件跳动着电光,但对方就是没有死掉,似乎有圣光加持。
    敌人的赞赏式的询问并没有给顾非凡带来任何欣慰,反而化作了一股令人窒息的重击。
    他的脑海里闪过那一片黑色的名字,字幕滚动他头疼欲裂,就像有人用起子撬开了他的头颅。又或者说,他正在灼热的风中风化。暴躁炽烈的风将他和弗里德里克近乎融化到了一起,他浑身上下都泛起了浓重的金属味,那是化学物质在腐蚀装甲的味道。
    他感觉到了自己在迅速枯萎,全身上下都有风穿过,这风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甚至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除了焚烧灵魂的灼热。
    维修值要爆表了,他即将在灼热中爆炸。
    他抬起头,拼命的睁开眼睛,想要找到那架楔尾鹰,却什么也看不见。绝望感快要把他淹没。就在这时,他在白色的光芒中看到了那个骑着小电驴拖着他和付远卓在巴黎的街巷中狂奔的关博君,头盔顶上的竹蜻蜓的小黄鸭头盔还在风中旋转,在越升越高……那里不是夜晚,而是蓝天……晕眩中他想要就此睡去。
    隐约中却听见有人告诉他再坚持十秒钟。
    他在心中倒数,一下又一下,像是定时炸弹倒跳的秒针。
    十秒之后,数百支冥火在天空中爆炸,火焰席卷了天空,赤忱而热烈的吞噬了他,将他和弗里德里克燃成灰烬。
    “关博君。”他回答道。
    而后,世界被火焰的眼泪淹没了。
    ……
    红色的旗帜在红彤彤的残阳中飘扬。
    2025年1月1日,京城时间21:21分,nf之海,18112空域。
    悬浮在空中的周召调整了一下电子眼的视距,以星门为首的联军出现在了三十多公里处。两方未曾间断的远程攻击在海上、在云端纵横交错,好似节庆的灯光秀。透过光芒璀璨的三十公里,联军的天选者和无人机就如同密密麻麻的蝗虫群,一眼望不到尽头。更远一些的天空中则是各种战机,那些战机喷射着弹链,绵延不绝的火光染红了云层。更高更远的空中则浮着身形更大的各种型号的预警机和无人机平台,它们就像紧盯着猎物随时会扑下来的巨型山鹰。各种类型的飞行器按照型号和功能在空中层层叠叠,构建出了雄伟的建筑群屹立于云上。
    联军排山倒海滚滚而来,而严阵以待的太极龙的战士们,就像是屹立于海天之间的悬崖峭壁,气势同样雄浑昂扬。
    毫无疑问,这将是人类历史最大规模的对抗。
    失败的恐惧、胜利的渴望纷至沓来,让周召胸腔里那颗苍老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回到了年轻时那般激烈的跳动着。
    “来的真快,好像我们的拖延战术失败了。”周召叹息了一声说。
    “拖延战术是没有起到作用,不过伪装成导弹的偷袭还是成功了。”白秀秀说,“我们一共摧毁了星门二十多架无人机平台,十一架小型预警机和三架楔尾鹰电子战网络平台。”
    “还能继续派遣敢死队偷袭吗?如果能打掉一半的预警机,那么能增加很多胜算。”
    白秀秀摇了摇头说:“我们没有那么多乘波体导弹支持偷袭了。”
    周召再次长叹,“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也不全是导弹不够的原因,如果还派人去偷袭,正面我们很难防御住星门的进攻。”
    “继续派执行过任务的人去!他们做得很成功。就算星门加强防备,他们同样也有了经验,一定能再次完成偷袭任务。”
    白秀秀垂下了目光,像是在低头忏悔,几秒的沉寂过后,她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他们没办法再出战了。”
    “什么?”周召转头死死的盯着白秀秀说,“怎么会有天选者伤亡?”
    周召的视线像是尖刀般钻进了白秀秀的心里,为了给死去的人复仇,献上更多的生命,值得吗?坚持做正确的事情,哪怕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值得吗?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白秀秀有些恍惚,本就苍白的脸颊完全失去了血色,她庆幸头盔能遮住她大半的面孔,让她得以尽量平静的开口:“在太平洋我们有三艘潜艇被星门找到了,我没有通知他们回归本体展开自救。甚至女娲还屏蔽了他们本体救援信号,让他们在关键时刻不会被干扰。”顿了一下,她又说,“实际上派遣他们作为偷袭的敢死队,正是因为他们的本体在潜艇上,随时可能出事……我做了一个冷酷的决策。”
    周召愣了半晌,颓然的点了点头,语气低沉的说:“这个决定是我做的,我年纪大了,我无所谓。”
    周召悲伤的语调比责备更让白秀秀感到刺痛,她又一次垂下了眼帘,即便从职位上说周召也没有权力质疑她,她无需解释,也无需说明,但她还是说了出来。只不过说完也没有获得宽慰,疼痛依旧尖锐。她曾侥幸的认为,潜艇那边能拖到袭击结束再处理,可事与愿违。
    在灼热的海风中,缄默了一会,白秀秀控制住了情绪,“老师,我的本体就在四号舰上,子弹已经上了膛,我准备好了迎接所有后果。”
    周召用苦笑安慰白秀秀,“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潜艇一旦被发现除了投降就是沉没,没有人会因此怨恨你。”
    白秀秀摇了摇头,“是我带领他们去了阿罗哈,但我没有能把他们带回来,还在最紧要的关头利用了他们,他们都都是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啊。如果赢得不了胜利……”她眺望着逼近到只有十五公里的联军,将头盔面罩打了下来,“死亡对我来说就是最仁慈的归宿。”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相信自己。”周召深深的吸气,他也关上了他的老式有机玻璃装甲罩,“要相信!你的归宿绝不会是冰冷的大海,而是辉煌的凯旋……”
    白秀秀笑了笑,这笑容和她平时美丽动人的笑容相去甚远,眼角眉梢里满是比海更蓝的波涛。“希望如此。”她说。
    联军的先锋队伍已经推进到了十公里处,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停止了前进,悬停在那里,并减少了远程攻击力度,但加大了防御。
    两支队伍在天空中遥遥对垒,就像冷兵器时代的骑兵大军在旷野中对峙。
    白秀秀和周召停止了对话,注视着星门联军的先锋部队中有人飞了出来,那人顶着太极龙的远程火力前进,在光盾中那泛着草绿色的青龙装甲逐渐清晰。看到了熟悉的阴阳环龙标志,太极龙这边的火力也降了下来。本该流光交错的空间,变得澄澈,重新被夕照所统治。
    飞到距离太极龙阵地还有三公里的地方,身着青龙装甲的人停了下来,他掀开面罩,露出了每个太极龙战士都熟悉的脸庞,看到这张脸,太极龙阵线中一片哗然。
    “我是陈少华,来到这里只为了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谢继礼为了控制黑死病,下达命令向太平洋发射了核弹。而我因为极力反对这件事,被谢继礼陷害,全家被杀……”陈少华哽咽了起来,“我不得不逃离太极龙。现在我恳请大家不要再为邪恶的人作战,反省自身,让世界重归和平……”
    白秀秀荡漾着湖水的眼眸变冷,逐渐冰封,那如剑的视线,已然出卖了她的心情,如此凌厉,如此愤怒。
    她握紧了双手,喷射引擎开始加压。
    她要杀了他。
    陈少华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停止了说话,透过盾阵的间隙锁定了她。
    周召挥起一只机械手拉住了白秀秀,“你别去,你是神将。让我去。”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艾尔弗雷德神将严酷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高远的山峰传来,有如神从天空降下的旨意,“陈少华……他的本体就在我身后的末日战机里!”
    陈少华的脸僵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被背叛的滋味竟是如此痛苦,像是利刃从喉咙里刺入,直击肺腑。
    “不要上当,秀秀,他在激怒你。”周召急切的说。
    “不,老师,事已至此,无需再忍耐。”在一片红色的寂静中,白秀秀拔出了腰间的元帅剑,引擎的低鸣如同恶龙的咆哮。她放大了音量,让自己平静而冰冷的声音足以覆盖整片天空,“今天……你陈少华必须死。”
    陈少华倾倒了身子,做出了想要逃跑的姿态。
    白秀秀举起了剑,白色的影子凌空而起,如光一般掠过盾阵的间隙,掠过旗手高举的旗帜。那道影子以光一样的极速掠过了海风和几抹浅淡的云层。
    陈少华转身想逃已经来不及了,那道影子转眼就到了他的身后,闪动着霞光的元帅剑斩下了他的头颅,皮革、钢铁,以及血液的气味在风中飘散。
    在感受不到重力的飞翔中,他看到了白秀秀如白虹贯日,向着星门的阵线狂飙突进。在她的背后是阵容肃整的太极龙战士,钢铁羽翼、盾牌和长枪遮蔽了天空。他们一言不发,如洪流向着北方席卷而去。
    “冲锋!杀了他!背叛绝不能饶恕!”
    这是他在战场上聆听到最后一声属于白秀秀的呐喊,在dna螺旋消散之际,他看到了太极龙与联军阵线撞击在了一起,像两块大陆碰撞引起了山崩海啸般的壮观景象,令人望而生畏。
    傍晚时分,血染的云彩和燃烧的霞光轻柔的抚着天空,也不知道是浪漫还是血腥。
    太阳距离大海虽只剩一步之遥,却还需要一些时候才能彻底堕入黑夜。
    即便如此,所有人却都预感到了,这将是个极为血腥的夜晚。
    第二百七十一章 诸神的黄昏(94)
    李济廷微笑,抬手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声过后,成默感觉自己像是走到了台阶底部,面前有一条明暗交替的隧道,他静立于原地,这隧道像是自己在滚滚移动,很快盛大的光亮出现在他的眼前,如同行至了隧道的出口。视野陡然间变得开阔,那个反复在日与夜之间轮回的灭绝大厅被如雪的光所覆盖,如同白昼雪国。
    穿着护士服的兽耳娘们已经在收拾还停留在长桌上的三十八具本体,现在他们真的变成了尸体,被兽耳娘们取下了乌洛波洛斯,盖上白布抬上了推车。
    李济廷迈步走到了长桌前,就在他的眼前,两个兽耳娘已经擦干净了桌子,收拾好了亚斯塔禄的尸体,准备将其抬走。
    “等等!”李济廷走了上去低声说。
    两个兽耳娘立刻垂手让到了一旁。
    成默心中暗惊,他猜测刚刚李济廷使用了某种技能改变了不同空间的时间流速。这种技能真是鬼神莫测。他注视着李济廷走到了亚斯塔禄的尸体旁,貌似那个已经死去的天榜强者,并没有为自己动过手术,就连止血的基本操作都没有,大概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流血而亡。不论亚斯塔禄出于什么心理,成默都不得不感慨,这是个狠人。
    李济廷动作娴熟的将手盖在那张如僵尸般苍白的面孔上,轻轻拂了一下,那双充满怨恨与不甘的双眼紧紧合上。随后李济廷看向了查理医生,像是害怕惊醒谁一样轻声说:“记得好好安葬他们。”
    “遵命,王。”
    李济廷又转身看向了一旁正襟危坐的“弄臣”,他冷冷的呼喊对方的名字,“拜蒙。”
    拜蒙将那颗海星脑袋垂得更低,用近乎谄媚的语气说道:“王,您有什么吩咐?”
    “知道为什么你通过了考核吗?”
    “王的心思如太平洋,属下没有能力揣度。”
    李济廷话语里的最后一丝轻柔也消失了,“亚斯塔禄虽然自己死了,但他至少守住了底线,保全了家族。而你……不仅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也会给你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王,你此言何意?”
    “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傻,拜蒙。你该清楚!背叛是不可饶恕的罪!”
    拜蒙先是睁大了深蓝色的眼睛,如同纹理如肌肤一样贴在脸上的白漆面具也恰到好处的展现出了难以置信,但在对视之中,他的表情归于平静,他耸了耸肩膀说:“是的,我背叛了您。您的理想实在太崇高太虚无缥缈。我是个俗人,我不想永远在黑死病担惊受怕的活下去。再说,对于您来说,我们又算什么呢?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垃圾而已。像我这样的垃圾,除了投靠星门,还能怎么样呢?接受你虚伪的仁慈,然后去死?”
    李济廷冷冷的凝视着拜蒙,“只有怯懦的人,才会把自身的悲剧归罪于他人。”他挥起右手,也没有看见他触碰到拜蒙,身材粗壮的拜蒙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浮在了半空之中。拜蒙捏紧了拳头,四肢都有雷电之光闪动,然而任由他如何挣扎,他都像是被无形锁链束缚住四肢,套住脖颈的猛兽,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灭绝大厅寂静无声,只有细细的电流声和拜蒙粗重又无力的呼吸声,在撕扯着空气。
    成默看着拜蒙的礼服开裂成了烂布条,裸露着粗大四肢一根根青筋如蛇一样在血红色的肌肤上扭动,心想难怪没有人敢武力反抗,实在是李济廷太强悍了,天榜排名第二十九的拜蒙,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拜蒙诡异的一笑,“fuck you,尼布甲尼撒!这是来自第一神将的问候。”说完拜蒙身体表面就出现了数不清裂纹,裂纹中透着危险的光芒,里面如同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下一秒,拜蒙庞大的躯干就被光芒所撑爆,照亮灭绝大厅的光芒变得极为黯淡,像是快要熄灭的火烛,由黑色光斑和金色光芒所组成的星门白头雕标志朝着四面膨胀,像是一头浮于天空的巨大黑鹰想要吞噬一切。
    李济廷垂在背后的白色羽翼在盛大光芒中飞了起来,猛得暴涨成了璀璨的光羽。其中一对保护住了李济廷,另外两对环成了一个圈,将黑斑镭射白头雕包裹成了浮动在虚空中的孔明灯。
    响彻云霄的一连串爆震声中,光芒在光羽中消弭于无形,李济廷也收起了羽翼,若无其事走向了长桌的尽头。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了,加上角度问题,除了站在背后的成默,大概所有人都没有能看见李济廷的那包裹住光芒的两对羽翼,缠绕起了一丝丝如油的黑气。就算看见了,也不会觉得这点伤害对于第二神将来说会算什么。
    成默也这样认为。
    李济廷回到了长桌的尽头,查理医生立即将端来了一个玻璃托盘,放在了李济廷的面前,“王,四十一个没有通过考核的魔神,有三人通过了手术完成了自救。其他三十八个魔神全部死亡,他们的乌洛波洛斯和身份徽章全在这里。另外拜蒙的本体被置换掉了,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克隆人。”查理医生低头,“这是属下的疏忽。”
    “克隆人?呵呵……”李济廷笑了笑示意没关系,“但拜蒙他肯定还在伊甸园,你去找他,别让他跑了。”
    “是。”查理医生消失在了灭绝大厅。
    成默初听到“克隆人”莫名的心理也是一惊,心想克隆人是不是也能激活本体的乌洛波洛斯?黑死病真是人才辈出,不仅有小丑西斯那种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的疯子,还有乔伊·欧克斯这种像是乌龟一样藏在深水之下的老王八。虽然亚斯塔禄和他没有太多的交集,但从对方的言行就能看出来,绝壁是个狠人。至于拜蒙,催熟的克隆人生命有限,想要不断的培养出像自己的克隆人需要海量的金钱和极大的耐心,还得冒着失败的风险,很显然拜蒙绝对是个老阴币。另外更不要提雅典娜这种亦正亦邪的旷世天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