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走下台阶,两侧的刻着石佛的石灯照亮着圆石汀步,枯山水的景致如画,碎石、假山、泉水、石笼,于庭院中错落有致,清莹的水景、绿幽幽的苔藓和修剪整齐的灌木点缀其间让格调高雅精巧。院子四周种植着比较高大艳丽的红枫、松树和樱花。一幢尖顶黑瓦金碧辉煌的日式楼宇就在艳而不俗的红枫与清丽绚烂的樱花掩映之中。
    月光如霜,铺撒在黑瓦上,如闪耀的水波。
    成默踏着汀步闻着花香向着那幢日式楼宇走了过去,走过枯山水的景致,走过荡漾着樱花海浪的樱花树林,就看到了躲藏在花海之后雕梁绣柱古色古香的楼宇。
    楼宇是典型的日式建筑,高耸的尖顶搭配白色的阁楼,阁楼之下有一排深远的出檐,黑瓦出檐下挂着一排日式红灯笼,红光映照着刷着艳丽红漆的木门。此时中间的木门敞开着,大门一侧是一张巨幅海报,依稀能看清楚有两个男子和一个女人,右侧写着“阿修罗”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另外一侧则是红框黑底的木质牌匾,上面写着“官能剧院”。
    成默加快脚步向着剧院走去,那幅占据了半面墙的海报却像是马赛克画,一直有些模糊不清。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海报才如同迷雾中的景致逐渐清晰,他边走边凝神细看,那海报是一幅不甚清楚的雪景动图,画面中鹅毛大雪漫天飘飞,似乎这不是海报,而是一面像素不那么高的显示器正在重复播放同一段画面。
    直到走出了靠近剧院的樱花林,画的内容才完全呈现在成默眼前。漫天大雪后面的远景是一片城市,接踵摩肩的大厦在阴霾的雪天里组成了幽暗的城市天际线。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座埃菲尔铁塔般的高塔,高塔顶端亮着射灯般的灯光,如同独眼巨人的视线穿过了纷纷扬扬的白雪,越过了茫茫松林,照射在雪原上一个牵着驯鹿的男孩和一个驾着狗拉雪橇车的女孩身上。
    “难道不是神话故事?”
    成默心中稍稍有些意外,他走到飞檐翘角的黑瓦屋檐下停住脚步,定睛看向那幅动态海报,在他头顶红灯笼于风中摇晃,与红色木门交相辉映,古朴中透着一股诡异。
    摇荡的红光中他越看越觉得不对,那个穿着爱斯基摩款派克大衣,牵着驯鹿的小男孩很像是他自己。而那个坐在雪橇车上的女孩,和他穿着同款大衣,戴着白色的狐皮帽,此时正回望着高塔的方向,那张面孔在纷扬的大雪和飘荡的护耳模糊中难以辨认。
    成默紧紧盯着海报中的女孩,那款派克大衣和白色狐皮帽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当年他们在分兰雪原堆雪人的时候就是穿的这身衣服,两件都是谢旻韫在机场的burberry买的,价格是一万七千八百七十五。谢旻韫戴的那顶帽子是在分兰圣诞村买的,一百二十八欧,都是他付的款,至今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须臾之后,场景变化,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高压电防护服,站在飘洒着风雪的高塔顶端,巨大的圆筒射灯在他的头上徘徊,他用一杆双筒猎枪指着一个满头的金发的男子,男子一头金色的长发,眼睛深邃,轮廓如刀削斧凿,有几分像是拿破仑七世。
    此际看到谢旻韫和拿破仑七世,他也没有过于异样的情绪,心中冷笑,“能读取我的记忆?还是我所看到的都是我自己潜意识中最想要看到的?又或者是瓦沙克魔神对我已经了如指掌?从穿着上看和巴黎的事情关系不大,可从背景像是埃菲尔铁塔的高塔上看又有些相似。但这场景似像非像,所以和现实应该是没有关联的……也许选取拿破仑七世和谢旻韫,还是因为这两个人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海报是我内心的投射……不管怎么说,这一切肯定是为了让我有更深的代入感,看样子这剧情不仅仅是感官刺激,还有更为深刻的内容,一定得谨慎……”
    成默大脑飞快运转,直到找不出更多的线索,才面无表情的迈进了剧院。进门是一个小厅,小厅四周全是浮世绘,只有正面左右有两扇厚重的隔音门,其中一扇开着,蓝布门帘上写着“入口”两个字。成默穿过小厅,走到入口,掀开布帘走了进去,里面并不是电影院也不是剧院,而是一个传统的日式能剧剧院。
    能剧舞台并不大,和其他舞台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偏右侧有一个拳击台大小的蝴蝶亭。舞台背景也不是幕布,而是木质屏风,屏风上描绘着青松。花道从舞台左侧通向亭子,像是一条回廊。回廊的入口挂着七彩的锦缎,那是演员入场的地方。
    成默环顾了剧院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所有的座椅都空空如也,舞台上也渺无人烟。就在他想是不是该找个位置坐下来时,头顶的灯光忽然黯淡了下来,所有的聚光灯同时熄灭,只剩下那座蝴蝶亭两侧亮着微弱的烛火。
    于此同时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细细的笛声,那笛声如泣如诉幽怨异常。他对日夲文化还算了解,知道这不叫笛子,而是叫能管,与竹笛有几分相似。能剧开场一般都是用这样阴森的音乐。果然,几声漫长而婉转的笛声过后,又响起了鼓声和如念咒般的嘶哑吟哦,与能剧音乐无异。
    随着异乎寻常空灵又诡谲的音乐声,悲伤的氛围如水,几乎要将整个剧院淹没。这音乐和那两盏散发着光晕的烛火似乎有催人入眠的魔力,在绵绵缠绕的歌声中成默觉得眼皮沉重极了,像是极端期待着自己深陷进睡眠,意识在迅速沉沦,他迫切的想要合上双眼,躺在一处温暖又柔软的地方。他使劲的摇了摇头眨了眨眼,想要清醒过来,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竟下起了鹅毛大雪,一股夹杂着冷风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又瞬间清醒。
    成默摇了摇头,闻到了极为清新的冷意,刚才昏昏欲睡的渴望好似从未曾出现。在白茫茫中他抬起手,白色羽毛般的雪花一片又一片落在他的手上……戴着黑色皮毛手套的手上。
    那手套残留着深深的划痕,磨损相当严重。
    “哥哥,怎么了?”
    一个清丽稚嫩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成默猛然惊醒,转头循声望向侧后方,手电筒的光柱在冰原上投下明亮的光锥,几只毛茸茸的雪橇犬中间站着个头戴狐皮帽身着爱斯基摩熊皮衣的小女孩,她拉下了蒙在脸上的围巾,露出了小巧秀气的脸庞,狐皮帽中流泻出来的乌黑长发将她的面孔衬托的比冰原还要白皙洁净,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血色,有种晶莹剔透之感。原本这样的肌肤过于冰冷,但镶嵌在小巧鼻梁上的那双黑葡萄似的眸子实在太深邃灵动了,让整个人都散发出了冰雪精灵般的可爱又高贵的气质。
    小女孩应该就是海报上的女孩,她的轮廓气质都像是谢旻韫,大概谢旻韫十岁的时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就在成默看清小女孩样貌的刹那,漫天的大雪陡然间停了下来,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停”,如同电影按下了暂停键。在他眼前一片又一片的鹅毛大雪悬在空中纹丝不动,手电筒发出来的光柱像是锥形玻璃放置在黑暗中,灯光中雪橇犬的锐利的犬齿,少女明亮如宝石的瞳孔,以及他们呼出来的白气都像是艺术馆里的精美陈设,这一切组成了一幅静止的立体画。
    不可思议的凝固中,一个穿着黛蓝色和服踩着白袜和木屐的美丽女人穿过了虚空,像是从镜映着现实的镜中走出来一般,走到了成默的面前。
    她束着腰带的纤细腰肢好似风中的麦穗,似笑非笑的眼睛里泛着耀眼的银白色,如夏日阳光下泛波的海水,还有她的面容肌肤,白到刺眼,还浮动着一种变幻无常的美感,像是水晶器皿。
    这面庞成默实在不能更熟悉,他虚了下眼睛低声说:“西园寺……”
    和西园寺红丸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掩嘴轻笑,“妾身是……西园寺葵……”她直勾勾的凝视着成默说,“成君不会以为是我弟弟穿了女装来见你吧?”
    西园寺葵开口,成默瞬间就将她和走廊上身着红袍的女郎对应了起来。令人惊叹的是,刚才她戴着面具时给人的感觉极为危险艳丽,现在冲着他微笑,却有种难以置信的亲和力。也许这其中有西园寺红丸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西园寺葵的笑容过于柔和甜美,总而言之成默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像是认识了这个女人很久。
    成默不由自已的回应以笑容,“第一眼确实有这样的错觉,但仔细看葵小姐和西园寺君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哦?”西园寺葵饶有兴致的问,“哪里有区别?”
    “笑容。”顿了一下,成默说,“西园寺君的笑容大多数时候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戏谑,所以他的眼轮匝肌没怎么动。葵小姐的笑容则有种发自心底的真诚与温柔,从眼轮匝肌的运动就能看出来。而且西园寺君的个头稍微要高那么一点点……”
    西园寺葵柔柔的一笑,“成君的观察真是细致入微。”
    “过奖了。”成默瞥了眼旁边神似谢旻韫的小女孩,此时她静静站立,如同栩栩如生的蜡像人偶,“葵小姐对我也很了解。”
    “毕竟是红丸酱最重要的朋友,而妾身只有红丸酱这么一个弟弟,实在没有办法不去关注。”西园寺葵深深鞠了一躬,“如果说给成君造成了困扰,实在是万分抱歉。”
    眼前一片片悬在空中的晶莹雪花像是层层叠叠的白色珠帘,弯下腰来的西园寺葵让那些珠帘晃动了起来。在轻盈舞动的雪花帘间,成默不经意看见女人和服领子和漆黑发须间修长白皙的脖颈,视觉上极为享受,如同纤长的白瓷勺柄,向里还露着一片洁白的肌肤,不过是视线触碰,就能让人幻想触碰的美妙。但想到对方和西园寺红丸长得极为相似,他马上挪开了视线,若无其事的说道:“是因为我是西园寺君的朋友才去调查我的吗?这样的理由真是让人心情舒畅。”他耸了耸肩膀,“至少不是因为我们是敌人。”
    “如果是敌人我就不会在这里了。”西园寺葵起身微笑,那笑容藏着难以读取的深度内容,“不止不是敌人,红丸酱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要帮助你成为黑死病之主。”
    听到“黑死病之主”成默很是意外,他注视着西园寺葵的瞳孔像是思维停顿了几秒。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向着那虚幻如雪的女人鞠了一躬,诚挚的说道:“那实在是感激不尽。”这一躬,姿势深得丽虹人传统要义,背直头平,角度则根据诚意调整到了不偏不倚的四十五度。
    西园寺葵连忙还以鞠躬,“成君现在就说感激实在太早了。我还什么都没有做。”
    “有这份心意就令人动容了。”成默直起身子与西园寺葵对视,“说实话我至今都不太清楚我和他之间算是敌人还是朋友,又或者两者兼有,这种感觉很奇怪,也许两个坏蛋狼狈为奸也能产生一些别样的感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这样觉得,我这个人实在是太多疑了。确实是我这个人太多疑了。总之,将来我会试着想办法回馈。”
    西园寺葵一直面带笑容,“我弟弟那样的人,你要无条件的信任才是件奇怪的事情。”
    成默垂下眼帘轻声说:“我觉得‘信任’对他来说不算重要。他其实并不在乎我信任不信任他,甚至我能说,他不在乎任何人的信任。西园寺君帮助我,想要获得什么,我很清楚。”他认真的说,“我将尽我所能让他的人生更有乐趣,是那种崇高的乐趣,足以对抗虚无的乐趣。”
    西园寺葵第一次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凝睇着成默沉默了片刻,才轻声感叹道:“成君真是红丸酱的知己啊!”
    成默笑了一下,“但愿我不会为了这句夸赞付出太多代价。我知道越是珍贵的东西就需要付出越大的代价,为此我诚惶诚恐。”他嗤笑一声,摇着头自我解嘲的说,“真糟糕我还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西园寺葵莞尔,这一次她笑的很愉快,还没有抬起袖子遮掩,在雪夜里明朗的像是金灿灿的向日葵。笑声中她意味深长的说:“宝贵的东西当然得用宝贵的东西去换,就像真心才能换来真心,不一定是什么代价。”
    “葵小姐所言极是,对于我和西园寺红丸这种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比真心更宝贵的了……”
    西园寺葵又鞠了一躬,“对了,真抱歉用这样的方式来见你,在外面并不是太方便。”她起身时笑着夸赞道,“而且您的妻子实在太厉害了,这样都能追踪到我们。不愧是最强的至上四柱——雅典娜大帝。”
    成默心想也没有必要背着雅典娜做什么啊!怎么说得像是在偷情,“既然大家都这么熟悉了,也就不需要鞠躬了。您一鞠躬,我总觉得我又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西园寺葵再次深深的鞠躬,满腔歉意的说道:“真对不起,给您带来了困扰,我会尽量减少鞠躬的频率的……”
    成默无语,心想西园寺葵也太擅长反思了吧!实在是个反思怪,要和她对着反思肯定反思不过,他立刻环顾了一圈渺茫无际的大雪,转移话题问:“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是神庙里一个制造虚拟现实的装置,配合我的‘深眠’技能能无缝从现实衔接进入。”
    成默耸了耸肩膀说:“有什么意义?”
    “如您所猜测的那样,‘官能剧院’的确是一种考验,但并不仅止于感官。它是多纬度的,系统会根据您的表现给出一个评价,当评价不够的时候,就没办法从装置中脱离。”
    成默直接了当的问道:“那评价标准是什么?”
    “评价标准什么的无关紧要。”西园寺葵挥了手,雪花开始快速掉落,像是下坠的流光,“我会通过权限,让您走一遍流程就直接通过。”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诸神的黄昏(35)
    成默还没有来得及多问,西园寺葵的身体就渐渐幻化成鬼魂般的虚影,与此同时,有关《阿修罗》的情节像是书本上的文字一行又一行的塞进成默的大脑。
    和他一起的小女孩叫k01,全名是k·1101是他的妹妹。而他叫k·1100,通常别人叫他k00。这名字赛博朋克味十足,听上去就像是什么工厂生产出来的机器人。他和妹妹k01一起生活在k·t村,那是一个靠近海边的小村落,以捕鱼和捕猎为生。在村子里,所有人的名字都是字母k开头,大家都没有父母,整个村子就像是一所巨大的孤儿院,孩子们在村长k·0328和另外几个大叔大妈的照顾中长大。
    半个月前外出钓鱼和捕猎的k·0545一行人一直没有回来,村子里已经一两个月没有吃肉了,食物成为了问题。他就自告奋勇冒险带着妹妹kk1101顶着风雪跑到了海边,不仅钓了不少鱼,还抓到了五只黑白花纹的环海豹,以及一只迷了路的白色驯鹿。
    说“钓”不太准确,应该是“电”,他的妹妹k01是一个有超能力的女孩。这件事除了成默,就只有负责狩猎的熊叔,也就是k·0545知道。但熊叔告诉过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此时k00,也就是他,正牵着那只筋疲力尽的驯鹿正和妹妹k01正在回k·t村的路上,因为妹妹的询问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凝视着灯光中叫他不得不卸下心防的双瞳。
    像极了那双他熟悉的眼睛。
    他曾经凝视着那双眼睛,像是凝视着漫天的极光。
    周遭的一切重新开始运转,如光点一样快速落下的大雪变成了一片茫茫的白雾。
    他没有立刻意识到时间已经重新开始流动,直到女孩眨着眼睛问:“哥哥,怎么了?”
    他嘴里自然而然的蹦出了口音奇怪的英文,“没什么,我们得快点走,雪堆起来就麻烦了。”
    成默听到自己说话的语速快到几乎变成一个音节,奇怪的是模糊的根本无法辨认的语句在脑海中却如同清晰的弹幕闪过。他的思维还没有适应,身体就下意识的转了身,举着手电筒牵着驯鹿顶着风雪继续向前迈步,步履快如流星。
    如此快的速度却丝毫不影响感受。驯鹿时不时的挣扎,每一步都会陷入没过小腿肚的积雪,以及脚下沉重的熊皮靴,都令他每走一步都异常费力。并且还有寒冷彻骨的风从围巾的缝隙钻了进来,刮擦着他的肌肤,有如针刺。即使进度快到不可思议,细节却全然没有拉下,冰冷、疼痛、沉重等等,一股脑儿的冲击着他的感官。
    一切的一切都真实到了极点。
    也许十几秒,也许是几十秒,就快进到两个人必须停下来休息吃饭。k01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烤红薯状的东西,“哥哥,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开始剩下的块茎,我在怀里把它已经焐热了,应该不会硌牙啦。”
    k01的声音在耳际一闪而逝,各种讯息直接入脑,所有并没有音画不同步的感觉,也没有其他的怪异感,仿佛这就是正常的速率。于是成默自然的摇了摇头说:“你吃吧!我不饿。”
    “那你喝口甜汁。”
    “你喝,我不渴。”
    k01将块茎又塞回了衣服里面,气呼呼的说:“我不管,哥哥不吃我也不吃,哥哥不喝我也不喝,哥哥挨饿k01也一起挨饿……”
    成默无奈,在风雪中停下了脚步,“那我们一人一半。”
    k01微笑了一下,从狗群中走了出来,踩着厚厚的积雪到了他身边,将他扯到了雪橇车旁坐下,小心翼翼的又从怀里掏出块茎,打开一块棉布,将巴掌大的块茎掰成两半,递给成默一半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我们是彼此的另外一半,不管做什么都该一人一半。”
    “彼此的另外一半不是这样的用的。”
    “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兄妹?”
    “当然。”
    “那我们就是彼此的另外一半。”k01坚决的说,“没有错。我们永远不能分开。”
    成默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解释。两个人开始在大雪中分食这微不足道的食物和带着一丝甜味的果汁。
    k01啃着没有滋味的块茎,一下又一下的踢着脚,她注视着疲惫的白色驯鹿,轻声问:“哥哥,村长他们会把这只鹿杀了吗?它怀孕了,可不可以不要吃了它?”
    “也许不会,等生了小鹿,母鹿能够产奶。”
    “那太好了。”
    “没什么好的。它活不过冬天。”
    “为什么?”
    “哺乳期只有三个月而已,哺乳期一过,村长就会杀了它……”
    “为什么我们不能养着它,像养着雪球它们一样。”
    “因为我们需要雪球打猎,还需要它们来拉车。成年驯鹿连拉车都不太好用,作用远不如雪球它们大,况且它们食量还不小,我们周围没有草料,也没有苔藓……”
    “是嘛?”k01垂头丧气的说,“没有用就要被吃掉吗?那为什么我们没有被吃掉?”
    “因为我们也是人啊!人是不能够吃人的。”
    两个人的对话在这里戛然而止,成默完全不清楚是既定的台词还是他的自由意志。总之他的耳朵是听不清楚这些对话的,全靠大脑阅读直接灌输进来的记忆,有点像是看开了倍速的电影,只不过这个倍速可能会有十倍甚至更多。
    吃完东西后成默和k01继续沿着被大雪淹没的公路前行。磅礴的大雪好似浓浓的雾气笼罩着他。展现在他眼前的世界是个物资极度匮乏的世界。白天也是满布厚厚的云层,在被输入的记忆中,只在短暂的夏季,太阳的光才能穿透云层,万物才有喘息的机会。
    因此虽然眼下是白天,天色却像有月光的夜里。成默借着手电筒的光,能看见两侧时不时出现的建筑,它们被冰封冻在了某一个时间点,像是凝固的雕塑。除了建筑还有高大的钢结构路牌,上面的油漆早已经剥落,长长的冰棱凝结在下面,像是长满果实的树。这些都是指引成默方向的标志,除了建筑和路牌,偶尔还能看见破破烂烂的汽车,如同怪兽风化剩下的骨架。
    这些颓废又冷酷的景物组成了一个美丽又危险的废土风世界。
    成默不确定自己出于一种什么状态,他能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还能看到鬼魂状的西园寺葵,但是他并不能走出这场幻境,又或者说从梦中清醒过来。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本可以询问一旁的西园寺葵,但飘荡着的西园寺葵没有开口,他也就不开口。
    快速的行进持续了一小会,他在竖着路牌的公路出口看见了目的地,一座全是楼房的城镇。城镇中绝大多数的楼房都已经冻成了冰立方,唯独宽阔主干道尽头的一栋像是酒店的建筑亮着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