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的阵仗,阿什卡尔愣了一下,随之缩了缩身子,紧张的大声问:“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科斯塔·卢卡斯头也不回的问:“他是不是在问‘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真是神奇!老板,你是不是能看透人心,这都能猜出来!”尤素福惊讶的说。
    科斯塔·卢卡斯笑了笑,转头对一旁的希施说道:“先吓吓他。”
    “好的,大人。”希施从黑袍里抬起手,忽然间尤素福背在背上的那把ump45冲锋枪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她一边向屋子里走,一边扣动扳机,火光闪现,枪声大作,屋子里一阵烟尘弥漫,地上的垃圾碎屑也飘飞了起来,如同鞭炮炸裂的场景。
    转瞬希施就打完了一梭子弹,把冒着青烟的枪抛给了尤素福。
    房间归于平静,而阿什卡尔还坐在沙发上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只是他夹着烟的手在微微颤抖,当堆积在上面长长的烟灰散落时,他坐着的长条沙发也跟着断裂成了三节。
    浑身颤抖的阿什卡尔看了眼脚下的弹孔,间距均匀的画了圈,从地板蔓延到沙发上,在从沙发上蔓延到了墙壁,堪堪把自己圈在了圈内。刚才要是稍稍歪一枪,或者说自己动了一下,很可能就命丧当场,想到中枪的场景阿什卡尔顿时裤子就湿了。他本能的就跪了下来,举起双手大声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科斯塔·卢卡斯轻笑了一声:“我就喜欢这样有觉悟的人。”他施施然的走进了客厅,又对希施偏了下头说道,“现在给他点甜头。打一棒,给一个枣,这是驯服人类最有效的策略……”
    “好的,大人。”希施再次抬手,从黑袍里拿出了两沓扎好的美金,随手就抛在了阿什卡尔的面前,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尤素福瞧了瞧在地上扑起了微尘的两沓厚厚的绿色钞票,滚动了一下喉咙,低声说道:“老板,没必要给这么多。其实不给,我也保证他会说实话!”
    “尤素福,我们搞情报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不知道感恩。”科斯塔·卢卡斯走到了客厅中央停住了脚步,他抬眼瞥了眼挂在墙上的全家福照片,继续说道,“不管对方是自愿,还是不是自愿,只要我们拿到了情报,就要给出适当的报酬……”
    “老板的智慧,是我们这种凡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尤素福由衷的赞叹道。
    科斯塔·卢卡斯不置可否的微笑,“告诉他,只要他说真话,我们不仅不会杀他,这笔钱也全是他的了。”
    “好的,老板。”尤素福点头,随即把科斯塔·卢卡斯的话翻译成了叙力亚语对跪在地上阿什卡尔说了一遍。
    高举双手的阿什卡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像是冷风里的鹌鹑,他小鸡啄米般点了好几下头,睁着惊恐的眼睛抬头看了看站在客厅里的三个人,当视线和居中的科斯塔·卢卡斯触碰了一下之后,他立刻就害怕到把头埋了下去。
    “是你把有两个外国人将要去大马士革的消息卖出去的吗?具体怎么回事?”科斯塔·卢卡斯盯着阿什卡尔问。
    阿什卡尔不敢和科斯塔·卢卡斯对视,只敢半转着头看向了科斯塔·卢卡斯身旁的翻译尤素福。
    尤素福用叙力亚语重复了一遍科斯塔·卢卡斯的话,阿什卡尔就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
    等阿什卡尔说完,尤素福便对科斯塔·卢卡斯说道:“老板,他承认是他卖的。有一天他家隔壁的小哈立德带了两个外国人回来住,当天夜里老哈立德就来找他,问他有没有办法弄到包车去大马士革。他当时就动了心思,对老哈立德说不如把那两个外国人绑了,勒索一大笔钱,这样大家不仅能移民去欧罗巴,还能获得优渥的生活。但是老哈立德胆子小没答应,于是他就答应了帮忙给弄辆车,并且在第二天确定了车牌号码以后,把这个讯息卖给了好几个组织……”
    科斯塔·卢卡斯皱了皱眉头,问道:“车牌号多少,还有他把情报卖给了那些组织?”
    尤素福大声喝问,等阿什卡尔颤声回答完。尤素福将答案翻译给了科斯塔·卢卡斯。
    科斯塔·卢卡斯沉吟道:“圣战旅、努斯拉阵线、酷儿德自由军这些武装你都熟悉吗?”
    尤素福点了点头,“当然熟悉,公司在叙力亚深耕这么多年,钱肯定不会让老板白花。”
    科斯塔·卢卡斯抬手拍了拍尤素福的肩膀,鼓励道:“干的不错,尤素福,等这件事结束,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职位。”
    尤素福大喜道:“谢谢老板。”
    接着科斯塔·卢卡斯又叫尤素福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到觉得没有什么还需要知道的了,便转身向外走,希施跟在了他的身后。
    尤素福看了眼勾人心魄的美金,舔了下嘴唇问:“老板,这个人怎么办?”
    科斯塔·卢卡斯头也不回的说:“让他拿了钱,赶紧离开这里。”
    尤素福略微有些失望,他知道老板向来大方,如果让他说杀了阿什卡尔,是不会收回那笔钱的。他一脚踢在阿什卡尔的胸膛上,恶狠狠的说道:“等下赶快滚,千万不要再在拉塔基亚出现。”
    科斯塔·卢卡斯在即将走出客厅的时候,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了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他停下了脚步,聆听了好一会,转身说道:“对了,尤素福,你再问问,送那两个人去大马士革的哈立德,他家除了那个老哈立德,还有些什么人?”
    ……
    塔梅尔大校抬手把还插在枪管上的餐刀挪开,“我这个人比较古板,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幽默细胞,从来不会开玩笑。”成默说。
    塔梅尔大校和成默无声对视了片刻,确定成默非常认真,才严肃的说道:“ok,我就算你们有动手术的医术,但我们这里也缺乏动手术的条件,要不然我们早就请人过来开刀了。”
    “这个不需要你管,我们只需要一些简单的很容易找到的器械就能做这台手术。”
    塔梅尔大校摇了摇头,“这有点荒谬。”
    “既然你们都能相信有造物主和天堂,为什么不相信有人可以创造奇迹呢?”
    塔梅尔大校无言以对。
    成默淡淡的说:“如果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先安排一场手术试看看。反正这对你们来说只是好事,不可能是坏事。”
    塔梅尔大校思考了一下,觉得成默说的确实有道理,便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自信,我就给你们机会试试。”顿了一下,他又问,“什么手术都能动?”
    成默当然对雅典娜有信心,肯定的说道:“当然,只要条件充分。”
    塔梅尔大校起身走向了门口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去医院?”听见动静的海勒看向了塔梅尔大校。
    “雷克茨卡先生说能帮你父亲做脑瘤手术。”塔梅尔大校和颜悦色的说。
    “怎么可能!”海勒惊讶的站了起来,沉重的雕花木椅在地毯上滑不动,直接摔倒在地,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雕花木椅砸在地板上的一瞬,双开的沙漠铁木门也被狠狠推开,厚实的木门撞在墙壁边缘发出了更大的炸响,紧接着一群举着枪的酷儿德士兵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塔梅尔大校连忙走了过去,喊道:“没事,没事!都退出去!都退出去!”
    听到长官的吩咐,一群人又往回走,场面极度混乱。
    海勒却顾不得这些,指着成默大声用叙力亚语说道:“塔梅尔叔叔,您怎么能相信这种鬼话!万一他们是来暗杀我父亲的特工呢?”
    塔梅尔大校摇着头说:“他们可是被我们抓过来的,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顿了一下,他压低声音说,“更何况,他们要真是刺客,不可能不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了你身份,就知道了你父亲得了脑瘤,这种情况还有必要继续执行任务吗?”
    海勒急切的说道:“可是……”
    “海勒,我和你一样担心首领的健康,没有他,我们这个组织就少了主心骨。可如今我们不可能把首领送到埃尔比勒就医(易垃克酷儿德人自治区首府),更不可能去大马士革。如果物资不能及时送过来,如果不能想办法送他去黎芭嫩,就只能看着他等死。眼下既然有了一种可能性,为什么不试看看?”塔梅尔大校语重心长的说。
    海勒蹙眉无言。
    “更何况,我们又不是安排他们直接给首领动手术,当然还有考试。”
    海勒的表情有所松动,但她依然质疑道:“连医疗器械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开颅,就算能开颅,也没有医用显微镜,我真不知道他们凭什么说能做切除脑瘤的手术。”
    “我也不知道他们凭什么。”塔梅尔大校抬了下手,“但我有种直觉,他们并不是普通人。也许真有奇迹,说不定他们就是造物主派来拯救你父亲的……使者呢?”
    海勒愤懑的低声说:“要是真有造物主,为什么要让我父亲受这么多苦?他是如此的虔诚!”
    “放肆!”塔梅尔大校怒斥道,“你怎么能对造物主不敬?无论是苦难还是幸福,都是造物主降下的恩惠。只有对上主虔诚,经受住考验,且远离罪恶,我们才能升入天堂。”
    海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和塔梅尔大校争辩,但不代表她不敢怼成默。她扭头看向了成默,用沙乌地语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不是国际刑警吗?国际刑警还会做手术?”
    成默耸了耸肩膀说道:“谁规定国际刑警就不能做手术了?”
    “好!好!”海勒点了点头,“等下要是你们露出了原形,我一定……我一定用皮鞭抽死你!”
    成默有些遗憾海勒说的是叙力亚语,他有些好奇如果雅典娜听懂了这段话,会不会像刚才海勒举枪对着他时一样的发飙,他不由自主的偏头悄悄用余光瞟了雅典娜一眼,她已经停止了进餐,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眺望着窗外的风景,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刚才雅典娜甩出餐刀时的飒爽模样,成默心头泛起了微微的回甜,如同可乐的味道。
    然而这甜意转瞬即逝,眼下并不是反复斟酌这滋味的时刻,他将注意力集中到海勒身上,似笑非笑的问:“如果我们能呢?”
    海勒冷声说道:“如果你们能救得了我父亲,我随便你怎么处置!”
    “记住你说的话。”成默淡淡的答道。
    ……
    医院就在寺庙不远处,条件十分简陋,大致就跟华夏的农村的卫生所条件差不多,不过对比周围那些看上去像是土坯房的屋子还是好上不少,起码外立面贴了白色瓷片,里面也刷了白漆。
    医院里的医生不多,病患却多到连走廊里都挤不下,那些病入膏肓的人连床铺都没有,就铺着一张毯子躺在走廊边缘。
    成默和塔梅尔大校还有海勒坐在院长办公室里等待,斜对面就是手术室,雅典娜早已经进了手术室。在这里最多需要动的手术基本都和枪伤有关,雅典娜眼下正在做的一台手术就是两颗子弹从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兵左腰进入,自上腹穿出,问题十分严重,除了枪伤还伴随有活动性出血、降结肠、失血性休克、多脏器损伤……
    送来时原本院长已经说没救了,但恰好遇到了塔梅尔大校带着成默和雅典娜过来,成默询问了一下雅典娜的意见,雅典娜则仔细查看了一下x光照片,认为还有救,成默便叫塔梅尔大校吩咐医院里的人准备手术。
    尽管医院里的人不以为然,但酷儿德人的军阀头子亲自来了医院,不可能不给面子,马上做好了准备,还叫来了全院最厉害的两个医生给雅典娜打下手。
    等了个把小时的时候,塔梅尔大校因为事务繁忙先行离开,只剩下海勒和成默在院长室等待。虽说海勒一点也不相信成默和雅典娜,可当雅典娜真进了手术室,她又相信了雅典娜有可能真是个非常厉害的医生,于是她又开始满心期待着手术能够成功,说不定刚才那个强悍到像怪物的女人真能给父亲做手术。海勒的心情是如此的矛盾,反而比成默显得更坐立不安,时不时就走出办公室,看看手术室那边的情况。
    在海勒又一次嘟哝“怎么还没有出来,不会手术不顺利救不活吧”时,成默忍不住说道:“我说过,你不用担心,只要她答应了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可做手术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就算是我父亲也……”海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停了下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补救,僵在了原地。
    成默贴心的主动开口,“别的医生我不知道,但她绝对不会。她可是全球最顶尖的医生。”
    “最顶尖的医生?她有在《柳叶刀》发表过文章?”海勒问。
    “这个我没问过。”成默说。
    海勒冷笑道:“那你凭什么吹她是全球最顶尖的医生?”
    成默心道:你不知道你父亲有多幸运,黑死病的医生绝对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生,而雅典娜这种能获得“瘟疫医生”称号的,更是个中翘楚。她要说有救,鬼门关都能拉回来,她要说没救了,神仙都救不了。
    不过这些东西成默没办法告诉海勒,只能笑了笑说道:“是不是吹的我们等下看结果。”
    海勒冷哼一声说:“但愿她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要不然你就等着皮鞭吧!”
    “小姑娘,你的脾气这么暴躁,迟早是要倒霉的。你看,刚才差点就被人一刀穿破喉管。”成默淡淡的说,他戴着雷克茨卡的面具,看上去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叫海勒这种二十岁左右的黄毛丫头小姑娘,完全没有问题。
    海勒的脸色沉了下去,大概是回忆起了在客厅了的那一幕,她坐在椅子上安静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主动问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医生的腕力有这么强?”
    “你不是问过她吗?”
    “我听不懂她说什么,跟你一样都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成默笑了一下说:“那是因为你学问不够。”
    “哼!我就不明白射飞刀和和微积分有什么关系?难道数学家都是射击高手?”
    “你不懂,从宇宙的维度上讲,数学是最底层的代码,物理是连接数学和现实的枢纽桥梁,化学是物理的表观化,生物是化学的碳基升级,语言是人类意识和思维的符号化。所以我们这个世界一切逻辑的底层逻辑都是数学……”
    海勒懵逼了一下,马上又鄙视道:“你说这些话,就跟诵经一样,全都是假大空的话。”
    “看来你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海勒没理会成默,起身又走出了办公室看了眼,看到门口的手术中的灯还亮着,很快又失望的回到了办公室。
    两个人一时无话可说,成默便不动声色的问道:“你父亲病了,为什么不送去大马士革?”
    “我们酷儿德人和正府军虽然签订了停战协议,却并没有真的停战,他们不仅封锁了我们的物资进出,还时不时对我们发动小规模的骚扰性进攻。”海勒满腔气愤的说,“前几年可是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抗住了isis的进攻……”
    “不是还有易垃克酷儿德人自治区可以去吗?”
    海勒警惕的盯着成默说道:“别妄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消息!”
    成默心道:你这样说就是最好的回答了,毫无疑问,他们不仅四面被围,还内忧外患。他耸了下肩膀说:“好吧!”顿了一下他又问,“这里距离大马士革多远?”
    海勒冷笑道:“远到不管你们多厉害,都不可能凭借自己走到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