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一切。
    成默深知“海德拉”对希腊的必然性和重要性,才清楚警察与九头蛇爆发枪战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能够百分之百肯定是外力的介入才让雅典警方不得不对海德拉动手,有这样实力的国家或者说是团体只有两个。
    一个是灯塔国星门,一个是欧罗巴联盟。
    这两者究竟是谁,要推理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不管是谁,对于九头蛇来说,都不是个小麻烦。
    成默心中希望是星门,假设是欧罗巴联盟,那么他的处境就已经十分危险了。想到这里成默的脑海里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他停下了脚步,呼吸也为之一滞,他揉了揉太阳穴,不由自主的心想:“看来情况有些糟。”
    这个时候成默反而不希望有机会逃走了,他蹙着眉头走到了囚房的边缘,将耳朵贴在墙壁上侧耳倾听,警笛声已经消失了,枪声也难以搜寻。
    成默的心中愈发不安,刚才还那么激烈的枪声,在海德拉短时间就消弭的无影无踪,肯定不那么正常。
    也许,当下的安宁,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得做好必须逃走的准备,决不能等到骚乱爆发之时才计划逃走。”成默心想,他回到了床上,摆好瑜伽造型,开始竭尽全力的在体内存储能量。
    ……
    拿破仑七世的一句话,让阿亚拉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即便此时恢复了自由,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她曾经想过贝雷特大人也许就是雅典娜·奥纳西斯,可一个生活在蜜罐子里的贵族小姐怎么可能会当一个无恶不作的黑帮的老大?
    因此阿亚拉一直认为也许贝雷特大人钟情于雅典娜小姐,可是因为身份冲突求而不得,才会疯狂的花了一点五亿欧请霍华德·大卫·约翰逊雕刻了她的三d画像,甚至还孜孜不倦的制作了和雅典娜小姐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一个正常的女人也许会请名师给自己作画,但制作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实在有些不可理喻了,只有仰慕者才会如此孜孜不倦才对。种种原因加上对贝雷特魔神的景仰,影响了阿亚拉的判断。
    这时阿亚拉脑中灵光闪过,她盯着拿破仑七世冷声问:“既然你说贝雷特大人就是雅典娜,那你为什么要摧毁海德拉?”
    拿破仑七世反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期望自己的妻子是一个臭名昭著的黑帮头目吗?”
    阿亚拉冷冷的说:“所以你的做法是摧毁它?”
    “不,当然不。”拿破仑七世自顾自的走到了长桌边,低头看着蒙着塑料布的桌子上的那些白色粉末,低声说道,“我的目的是让海德拉脱离黑死病,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而不是彻底的消灭它,那不切实际。”
    “那你应该和你的未婚妻好好商量。”阿亚拉还是有些不相信,也许是不愿意相信贝雷特大人就是雅典娜。
    拿破仑七世笑了笑,柔声道:“我了解雅典娜。她不是一个能够说服的人,也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想法,除非你让她不得不这样做……”
    阿亚拉沉默,她从拿破仑七世的语气里能够听出来春风化雨的柔情,这不能作假。
    “你可以相信我。”拿破仑七世转身看向了阿亚拉,他收敛了笑容,满脸真诚的说,“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摆脱束缚,成为一个她想成为的人,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她对九头蛇或者海德拉没有多少热诚,她也不缺钱……”
    阿亚拉陷入了迷茫,因为拿破仑七世说的一点也没错,贝雷特大人确实对海德拉不甚上心,经常一离开就是好几个月,她不主动发信息向贝雷特大人汇报情况,贝雷特大人也从不主动问,只要她每个月按时把财务报表交上去。
    “阿亚拉小姐,我知道你的身世,我知道你是易卜拉欣教授的女儿,易卜拉教授的著作我也读过,我对你们一家的遭遇深表同情,你的父亲为了拯救自己的学生,独自去正府军营地谈判,却被囚禁了起来,最后被无情的杀害。我也对你所作所为万分敬佩,你在海德拉拯救了无数的叙力亚难民。你记得那个救了你的自由军指挥官,你父亲的学生穆阿耶德·阿詹吗?他后来也成为了正府军的俘虏,不过我已经把他救出来了……”
    阿亚拉握紧了双手,假装镇定的继续与拿破仑七世对视。拿破仑七世却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话,阿亚拉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说“谢谢”。
    拿破仑七世摆了下头,微笑着说:“不客气,阿亚拉,这只是举手之劳。我不会以此要求你做什么……我只是为叙力亚的现状感到忧心,只要战乱不止息,叙力亚人永无宁日。”
    阿亚拉咬紧了牙关,“这一切你们还不是你们造成的?”
    “那是灯塔国的错误,我们……其实也是受害者!”
    “不,你们是帮凶!”阿亚拉有些愤怒的抬手指向了拿破仑七世,因为她的动作,蒙在脸上的黑色纱巾都随之鼓荡。
    “也许前面的一些政客是犯过错,但我们也付出了代价,而现在,我想要终结这一切,让中东世界归于和平。”
    阿亚拉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你是在说笑?”
    “我很认真。”
    “这和你针对九头蛇,摧毁海德拉有什么关系?”
    “我针对的是黑死病,它是寄居在欧罗巴大陆上的毒瘤,破坏了欧罗巴内部的和平与稳定。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的未婚妻雅典娜……我希望她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拿破仑七世顿了一下,“对你的期望我也是一样,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应该在香榭丽舍购物,在迈阿密海滩享受阳光,看看肥皂剧,敷敷面膜,而不是陷在这肮脏的淤泥里,为世界的不公付出青春。”
    “这些你应该跟贝雷特大人去说!”阿亚拉的语气已经软化了下来。
    “你知道我和她直接说会是什么结果,所以我才来找你。”拿破仑七世脸上泛起了苦笑,像极了一个痴情男子找女朋友的闺蜜帮忙调解矛盾。
    “我什么做不了。”阿亚拉冷声道。
    “我会给你的族人们一个法兰西身份,不管多少我都给,只要你答应,从此以后他们就能去欧罗巴的任何地方,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打工也好,学习也好,生活也好,都不会被驱逐……”拿破仑七世注视着阿亚拉,万分诚恳的说,“我可以用我神将的名义来发誓……”
    阿亚拉完全动摇了,如果说让叙力亚恢复和平不过是水中望月,那么给予她的族人们一个合法的身份确实在拿破仑七世的能力范围之内,这个她曾经朝思暮想的条件,如今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我想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给你如此优厚的条件,也不可能做得到这件事。难道你想你的族人们,一辈子就为了九头蛇在贫民窟里做毒品包装工?一辈子在这个毫无希望的贫民窟里挣扎?想想你那些可怜的族人,想想那些可怜的孩子……”
    阿亚拉垂下了头,她捏紧了拳头。
    弥漫着臭味的空气凝固成惊心动魄的静谧,站在长桌旁的卡米尼斯紧张的望着阿亚拉,滚动了一下喉头。
    拿破仑七世却淡定的收起了屏蔽器,蓝色的光泡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飞快的收缩,“你得快点做一个决定。”
    阿亚拉看着蓝色的光圈在灰色的水泥地板上挪动,当快要到卡米尼斯背后时,她忍不住颤声问:“你要我做什么?”
    ……
    成默练习瑜伽练习了四个小时,直到体内的能量存储到达了极限,依旧没能够等来今天的餐食,他走到了门边,不用附耳也能听到走廊上回荡着的锤门声。成默也挥舞起了拳头,狠狠的敲打着铁门。
    不管多大声都没有动静,这证明了停火只是短暂的休憩,更猛烈的暴风雨还在后面。
    成默上次出去就观察到了每天送饭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左右,即便有偏差,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那也就是说,现在大概是晚上七点到八点,如果等两个小时,送饭的机器人还没有来,他就会展开越狱的行动……
    第025章 特里托湖畔的少女(7)
    时间的指针在成默的脑海里一分一秒的旋转,距离他计划展开越狱行动的时间越来越近。渺茫而凶险的未来如冰冷的水一般蔓上了他脚踝。一种迫在眉睫的危险气息在压迫着他,让他的心跳变的急促。
    尽管成默已经有过好些次在悬崖上走钢丝的经历,却也难免心头焦躁。
    被迫走钢丝和自己选择走还是不走,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撑着床沿从已经垮掉的床板上站了起来,想要深呼吸,借以平息急促的心跳,可囚房里的空气实在太过浑浊,这难闻的味道被猛然吸入鼻腔,让成默愈发的感觉到难受。
    于是成默只能屏住呼吸,任由心跳的声音在耳膜里鼓荡。左思右想了片刻,成默走到墙壁边缘,紧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集中精神,将能量灌注在耳蜗中,以此来扩大耳朵能够接受的频率范围。
    这个夜晚似乎比往常还要宁静的多,虽然成默看不见,却能凭借被强化的听力感知更广阔的范围。
    飞鸟划破天际的振翅,地中海岸遥远的汽笛,汽车飞速掠过街道,这些声音将海德拉反衬的异常异常,而本该存在的黑市里的喧闹声以及地铁的震颤声全都难以寻觅。
    “整个海德拉已经完全停摆了。”成默走回了床边,弯腰拾起矿泉水瓶将昨天还剩下的一点水,尽数倒进嘴里,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随后扔掉了矿泉水瓶走到了铁门边,将耳朵贴在铁门上。
    此时走廊里已经安静了下来,犯人们大概清楚今天肯定得不到餐食,放弃了敲打铁门。
    成默闭上了眼睛,再次将能量灌注进耳蜗,他听觉沿着铁门、墙壁向前摸索,全力搜索着那些模糊的声波,呼噜声、咳嗽声、咒骂声、说话声、撒尿声和电灯的闪烁声组成了无数凌乱的频率,汇集在他的大脑之中。
    根据多普勒效应,距离越远,声音的频率越低。成默凝神分辨,找出了其中频率最低的一些片段。仔细分析了一下,发现监狱门口的守卫并没有擅离职守。
    “那为什么他们不放餐食?”成默心中疑惑,认真思考了片刻,他觉得应该是海德拉停摆引发的连锁反应,而不是最初所推测的骚乱引起了海德拉内部工作混乱。
    这说明整个海德拉并没有进入失序的状态。
    对于成默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结果。
    “糟糕的是根据已知的一切条件,无法判断出对九头蛇下手的究竟是星门还是欧宇。更糟糕的是信息实在太少,也没办法推测对方什么时候会动手。”
    “可如果是最坏的状况,拿破仑七世找到了自己的踪迹,所以才想对九头蛇动手,那等到对方行动,我才想跑,肯定来不及了。”
    眼见只有三十分钟就到了时间点,成默心中却还游移不定,他倒不是在跑与不跑上纠结,而是无法决断究竟是稳妥点,等海德拉出事之后再逃跑,还是冒大风险险,提前展开越狱计划。
    这确实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数学才能解答这样的问题。”成默心想,他走到了囚房侧面的墙壁,像是面对着一块黑板。他抬手在虚空中比划,开始在这块黑板上构筑数学模型,就像当年做私募的时候写投资报告。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计算,成默测算出了海德拉乱起来的时候逃跑风险系数仅为0.3,逃生可能性的指数在面对各种情形下非常稳定,但是营救高月美和井泉的可能性指数则降到了最低。
    而在海德拉出状况之前越狱的风险系数高达0.75,极端容易暴毙,不过收益比风险高上一倍,如果一切顺利,则能让他完成逆风翻盘,不仅能逃走,还能拿回自己的乌洛波洛斯。
    认真评估了一下,成默认为后者的收益与风险比值更为合理。
    但,这仍然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绝大多数人会因为基因中深层次的对死亡的畏惧,选择保守方案;也有人会头脑发热,凭直觉和冲动做事。
    只有成默这样绝对理性的人,才会通过精密的计算,用数学来决定生死之事。
    成默凝视着墙壁,看着那些不存在的公式和模型在脑海里擦去了它们。
    一旦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成默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又回忆起了他当年几乎一无所有,仅凭一块莫名其妙的手表找到了万神庙,然后上了k20经历了不可思议又险象环生的旅程。
    “现在我好像拥有很多,又好像还是一无所有。”成默想起谢旻韫寂静的面庞,低头抬起右手按在胸口上,“我知道你在。”
    说完成默亮出了“七罪宗”,半透明的金光照亮了整个囚房,带着锈迹的水龙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颗晶莹的水滴挂在了下方,在泛黄的陶瓷水盆上空摇摇欲坠。
    成默半蹲了下来利用七罪宗像是切豆腐般的划开墙壁,在切开了差不多一平米大小的洞之后,他推了下还镶嵌在墙壁中的矩形砖墙,微微的摩擦声过后,“嘭”的一声闷响,挂在水龙头下的水滴落了下来,砸在了水盆里。
    矩形洞口的另一侧灰尘弥漫中,成默抓着墙壁的两侧,抬脚躬身跃过了洞口,进入了隔壁囚房。
    在开凿洞口的时候,他特意选择了放床的位置,因此这时一整块砖墙正落在隔壁牢房的床上,有了缓冲,发出的声音也不算特别大。况且就算声音很大,被闹了一天的守卫也不会进牢房多看一眼。
    成默掩住口鼻,踩在没有碎裂的墙砖上,跳下了床,他借着七罪宗的亮光扫了眼牢房,如他所料,这间房间的布置和他那间一模一样,不过这间牢房常年没有人生活,显得比他那间牢房更脏一些。
    成默没有耽误时间,他脱掉肮脏的外套,将里面的t恤脱了下来,做了面罩套在头上,才走到了墙边,继续打通牢房,根据他目前靠超强听力所掌握的信息,犯人几乎都是隔间关押,也就是说他两侧的囚房里都没有人,要到隔间的隔间才会有人。
    果然,当他推开砖墙,钻到另一间房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只穿了条裤衩的男子正举着银色的不锈钢餐盘盯着他,络腮胡子看了看他手中发着微光的七罪宗,叽里呱啦的甩出了一段阿拉伯语。
    对方的口音实在太重,加上还夹杂着不少俚语,成默实在听不太懂,便也不管对方说些什么,只是摆了下手,用阿拉伯语回道:“我没有恶意,还能带你逃走……”
    对方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继续盯着他手中的七罪宗,像是防备他随时可能的动手。成默懒得解释,指了指他身后的墙壁,示意他让开,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站到了马桶边,和成默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对方手中只有一个不锈钢餐盘,成默也不需要害怕,他依样画葫芦,抬手再次划开墙壁,破开一个洞后,推倒砖墙,又一次钻了过去。和他预计的一样,这间仍然是空房间,成默穿过朦胧的烟尘,跳下了床,走到了对面,继续开洞。
    这时背后传来了响动,成默回头,就看见络腮胡子正探头探脑的朝房间里看,成默说道:“相信我,过来!”
    原本络腮胡子用长满老茧的双手扒着墙壁,但在成默回头的时候,他闪电般的侧了一下身,须臾之后才重新探头与成默对视。在黑暗里那对眸子亮晶晶的,并且有明显的大小眼,一看就是老枪手了。
    成默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狠人,他勉强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但没有继续劝说,转身切割这间牢房的墙壁,随后将矩形的砖墙推了出去。
    这一次砖墙砸在床板上的声音有些沉闷,与刚才倒在床上的声音完全不同,立刻砖墙下传来了一声惨叫,“噢!”
    成默朝里面看去,只见厚厚的砖墙正压在了一个白人胖子的肚皮上,那个胖子的脸已经皱成了抹布,油腻的圆脸上落满了白色的灰尘,他龇牙咧嘴的抽气,泛黄的牙齿在七罪宗微光的照耀下,着实叫人有些反胃。
    “不好意思!忘记提醒一下了……”成默有些抱歉的说。
    听到了有人说话,胖子勉强睁开了眼睛,看了手持七罪宗的成默一眼,似乎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也忘记了压在身上的砖墙,立刻又闭上了眼睛,“狗屎!怎么做梦都不给个妞?fxxk!”
    也不知道对方是神经大条,还是一种伪装,成默不能确定,不过他总不能让对方唱独角戏,便假装没好气的说道:“嘿!猪猡,你可不是在做梦。”
    胖子再次睁开眼睛,他躺在墙砖下摇了下头,想要翻身,没有翻动,才有气无力的喊道:“难道是鬼压床?”
    成默耸了耸肩膀,“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