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究就知道这些传说很不靠谱。
    能代替一个人死去的难道只是头发八字这些东西?再说了,要是真有仙官这么神的人物,人家掐指一算不就知道这个人还活着吗?漏洞颇多。
    “那生基、生基坟,都是唬人的?”江月鹿问道。
    冷靖摇头,“没那么神奇,但也不能说是全然没用。”
    生基,能量,就像人的注意力。这里用多了,那里自然就少一些。所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话虽如此,有一些人不用种生基也能逆天改运,这一类人,大多都遭受过巨大变故,重击之后没有一败涂地,反而挺直了腰杆、咬住了牙关,唾了老天一口,说老子不信天意,一定给你活出个人样来。
    江月鹿听得微微一笑,心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心中有想法是一回事,实际去做了又是一回事,做了还能十年如一日坚持下来还是另外一回事。说着“老子就是不信邪”的人那么多,但最终能将挑战上天的诺言变现、真正活出人样的人并没有几个。
    虽然略微有些偏题,但他还是领会了冷靖说这么多的用意。
    江月鹿道:“你是想说,改运十分艰难,但也不是不行。”
    完全舍弃掉过去的自己,重新迎来新生,这不就是改换了一条命吗?
    但这样做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有几个人能经受日夜磋磨?换句话说,像越王勾践一样卧薪尝胆的君王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
    冷靖看着他,满眼都是赞赏。他来自传统苛刻的巫师家族,大家长们对年轻一代的课业非常看重,江月鹿这样有灵性的学生,一定会深受他们喜爱。
    一个想法慢慢成形了,他想在出去以后,引荐江月鹿去见自己的族亲,让他在被其他家族看中之前,先下手为强。
    “冷靖?”见他发呆,江月鹿出声唤道。
    “……抱歉,我们说到哪里了?啊,是的。种生基是很艰难,但不是毫无实现的可能。”
    其中牵涉的东西太多太复杂,对苦主,对巫师都是极大的考验。更不用说生基一经种下,就要花费数年数日等待,也不是一个即时就能看到效果的东西。
    “这样一来,有些人就想出了一个便捷的法子。”
    江月鹿低声道:“借来一用。”
    听他突然这么说,还说对了,冷靖惊讶了一霎,却又在意料之中。点头道:“不错。自己的八字不敢贸然去试,但别人的就无所谓了。”
    “更何况,拿自己一个试来试去不是很保险,不如找来十个百个八字互补的人同时开始。一个不行,就当是个哑炮,丢了也不可惜。一百个里面总有一个能响吧?”
    “啊。”
    “等一等……”冷靖忽然拍了下自己的头,“搞错了搞错了。”
    “怎么了?”
    “生基坟,归根结底是活人事当死人办……”冷靖喃喃着扫过供桌上的死者牌位。
    “这里供的都是死者,这罐子应该不是种生基用的。”冷靖自觉这个失误很没必要,因此非常愧疚:“抱歉。因为突然想到考试范围,有点太得意忘形……”
    “那也未必。”
    江月鹿随意道:“是或者不是很简单,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便伸手揭开了符纸,看得冷靖愕然张嘴。
    这里面装的就算不是骨灰,也会是死者的东西,这么一来跟刨人祖坟没什么区别。
    冷靖眼睁睁看着江月鹿开罐头一样“biubiubiu”几声连续开了好几个黑罐子,看也不看牌位上“夫君黄玉生”、“爱妻林菀”等怒视着他的名字,脸不变心不跳地附身朝罐内望去。
    “你说对了。”他转过身来。
    冷光照着罐内絮状和糊状的东西——指甲、毛发、纸絮,模糊瞧得出写着“徐娉”、“张虎”等字。
    冷靖哑然:“这是……”
    “徐婆婆、张屠户……恐怕这里全是。”
    江月鹿望向很有压迫感的一整面死人牌位:“整个镇子供的都是活人生基坟。”
    -
    刚从祠堂出来,江月鹿就听到赵小萱快活的声音:“快看呀,我们把木牌拿下来了!”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三个人的战果可谓是累累。也不知道赵小萱用了什么办法爬上去的,总之现在的树下已经铺了一大片“红色”,远望如绯红的花丛,近看则由小块小块的木牌组成。
    “红牌就是这些东西?”江月鹿心中这么想着,拿起其中一块仔细端详。
    木牌有些年头,风霜雨露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痕迹,但是表面的朱漆却没有丝毫脱落,在日光下显得尤为鲜亮——鲜艳得都有些刺目了。
    “嗯?”
    听他疑惑出声,冷靖探身来看,“怎么了?”
    “有针吗?”
    冷靖从他那个金灿灿的大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来几枚卷放在布包中的银针。陈川瞧着稀奇,“符纸龟甲也就罢了,这银针怎么用?拿来扎小鬼吗?”
    冷靖摇头,“试毒用的。”
    赵小萱不解:“鬼还会下毒?”
    “这是对付人的。”冷靖低声道:“巫师既要和神交流,也得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恶鬼是很凶残,但人心也有险恶。”
    江月鹿听了这番说辞也没什么表露,他一门心思都在木牌上,接了银针过来,聚精会神地拿着在木牌上点点撬撬,大家都被吸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