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靖让我带了少爷的用具过来。”
    江月鹿展开包裹,将崭新的绸缎铺在床榻和桌凳,又从箱子里拿出了少爷的专用茶杯一套,冷靖每次都和他抱怨步骤有多麻烦,但他做着还挺顺手,也许之前在家里伺候惯几个小祖宗了。
    想起小飞他们,江月鹿神情变得柔软。在他做这些时,夏少爷背着手,一直沉默看着,许久才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为何将你带来?”
    谁知道呢。少爷就是少爷,做事心血来潮。
    江月鹿敷衍道:“少爷自然有少爷的意思。”
    “废话。”夏少爷骂也骂得潇洒,衣摆一扬,坐在铺好的锦凳上,用下巴示意江月鹿泡茶。
    茶汤滚滚,绿芽翻飞,水气化为雾,朦朦胧胧。江月鹿听到夏少爷的声音传来,他听起来没什么感情,“我曾有一位故人,与你名字相同。”
    “是吗?”这倒有些惊讶。江月鹿认真想了下,他确定试卷里没有记载这段剧情。又是新的设定吗?为什么这个副本一直围绕着这位夏少爷冒出层出不穷的新设定?
    “那这位故人如今在何处?”
    夏少爷晃了晃茶杯,若有所思道:“不知道。可能活着,也可能死了。”
    江月鹿说了声抱歉。
    “为何要道歉?”夏少爷看向他,似乎非常不理解。
    “怕您触景伤情。”
    迎着月光,他可以看到夏少爷的瞳仁,那是一双很有神的眼睛,走势转折恰到好处,很有棱角,但是没有温度。他听了江月鹿的话,收回了视线,不冷不热道:“不必。”
    这位夏少爷与人相处,要么毫不理睬,要么轻蔑不屑,要么勃然大怒。但对这个和自己名字相同的“故人”,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少爷记得这位故人,却又是这样的态度。我想,是从前发生过不愉快?”
    夏少爷却笑了一声,“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想法,记得这个人,只是因为我记性好,除了他我记得,小时候害我摔跤的人我也记得,做菜难吃又敷衍的人我也记得,甚至比他更深刻。”
    “你师兄说你不会说话,可我看你伶牙俐齿得很。”
    江月鹿:“……”这话说得他有些尴尬,借着去烧热水躲过夏少爷的审视。
    这一次没有张屠户与小厮,一路安静,可从厨房回来的路上,他却听到了一阵婴孩的啼哭声。
    夜空没有月亮,朱大人估计是想让世子好好休息,选择了宅邸中最深,也是最为僻静的住所。但白天的清幽之处,到了夜里却有说不出的阴森感,石怪嶙峋,如同张牙舞爪的黑影。
    江月鹿站定之后,啼哭声就停止了。但当他再走动起来,阵阵啼哭又断断续续响起。
    他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决定去找救兵。
    -
    “哭声?”夏少爷抬头看他,“什么样的哭声?”
    “很难判断。”江月鹿摇头。
    夏少爷像在看废物,“你连这个都听不出来?”
    “因为声音会变。一会是刚满月的婴儿,一会是四五岁左右的孩子,一会是男,一会又是女。”
    这样耐心的解释似乎让夏少爷连发火都不能。
    正不知说什么才好,那阵阵的啼哭又开始响起,竟然跟着江月鹿走了过来。哭声虽会变化,或嘶哑或尖锐,但都像噙着血泪般痛苦压抑。响在门扉之外的幽暗处,将漆黑的夜色搅得黏稠混沌,无端让人不安极了。
    夏少爷冷笑一声,那啼哭声就被猛然掐断了。
    江月鹿:“……”
    真是怪路阎王,连鬼婴都怕你。
    “有意思。”夏少爷双眸闪亮,露出不多见的笑意:“去找这见不得人的东西玩玩。”
    第9章 纸人城06
    哭声时断时续,不会靠近他们,始终响在前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倘若跟得太紧,还会沉寂半晌,甩开他们后再哭泣。
    不像是来害人,反倒像另有目的。很快他们就随着哭声来到了后厢房。
    朱宅是一栋三进式宅院,巫师们都在第二进的内院休息,穿过走廊隔断就到了第三进院。院子较为逼仄,四周种植大量藤木,光照不进来密不透风,江月鹿站在后厢房门前时,能感觉到气温更低了。
    江月鹿观察道:“住在这里的人,一定很得朱大人宠爱。”
    夏少爷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里的木窗雕花更为细致,选用的都是上好的木头。”江月鹿看向院子,“花木如果很久不被打理,只会是枯萎或蔓延的命运。”
    院落里长势疯狂的藤木,看形状都是不多见的品种。虽然不算很名贵的花木,但却是这个地方少见的,南地的花要在北地盛开,需要格外悉心照顾,不然就会水土不服而死。
    这里是朱大人的宅院,想必他曾花过一番心思种花……讨住在这里的人欢心。
    曾经这里应该有过繁花绽放的春天。
    江月鹿心道,岂止是花,人如果很久不被宠爱,恐怕也会在冷寂的宅院里寂寞一生,他瞧了眼高高的院墙,那些疯长的花藤没有满溢出去。就像人在寂寞时长势疯狂的念头,怎么蔓延都逃不出高墙。
    夏少爷走到门前,“进去看看。”
    这么一间好屋子,却被落了黄锁,看锁上的锈迹和灰尘,也知道许多年没人进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