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枝,烟水弥漫,翠竹摇影于其间,再沿清溪水蜿蜒而上,便又见落英满地,紫藤横坡,檐角飞鸿匿于云中。

    天源宗着实是个好去处,尤其是这抱幽山,幽栖似野,移步异景,蝶鸟群嬉,不触不惊。

    而季翩翩所居之懒云楼,在她随行的那十几大箱物什的装点下,竟比她那在云中郡旁人眼中金雕玉砌的季府还要舒适安逸。

    若非季翩翩认床的话。

    修整已有整整叁日,今日是季翩翩来到天源宗的第四日,按理说她这时应当在剑舞坪,同那些教习入门弟子的师兄姊们扎着马步打拳。

    说季翩翩是含着金汤勺出生可一点都不夸张,她爹可是九州首富季善行。季善行情深且长,身边只有季翩翩她娘,季翩翩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实乃是儿女双全,金玉满堂。

    只是这自小钟鸣鼎食,娇生惯养的季府大小姐偏偏是个七星子,是不足月的早产儿,自小身体孱弱,即便是寻遍名医,各种补品药品精养着,却还是一副风一吹就倒的病弱身子骨。

    前些时日她不过是受了些暑气,便病了有半个月,眼见着老是这样断断续续的病着也不是法子,她爹娘一商议,只好去信给天源宗五长老,忍痛将女儿送上天源宗,不求她寻仙问道,只希望她能够强健体魄。

    季翩翩倚在沉香木的美人靠上,青丝未绾,粉黛未施,就连蚕丝锦被都还没从身上掀开,想来是将才睡醒。可即便是未施粉黛,那张小而精致的脸却依旧是凝脂般的雪白,那双还带着倦意的杏眼迷离中略显媚态。

    只眼底略有些乌青,诚然这懒云楼的床她睡了叁天,还是有待磨合。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季翩翩掩面打了个哈欠,问一旁侍候的贴身丫鬟宝儿。

    宝儿面色如常:“回小姐,现在都申时叁刻了。”

    “……”季翩翩知道自己睡过头了,却不知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可这一睡着再醒来时竟然一觉睡到了快用晚膳的时辰。

    “申时叁刻……”季翩翩抖弄着手里的竹简,那是她在天源宗的作息表,按照竹简所书,她辰时就当准备妥当,去朝云殿打坐调息,之后还要在逐月峰听师兄姊们讲经授课。修行第一日便迟到旷课,季翩翩有些头疼,她扶着额问道:“你怎么不叫我……”

    “我哪敢呐……”宝儿小声嘀咕了一句,她打小就跟在季翩翩身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季翩翩的起床气,哪怕是天塌下来,也要等季翩翩自个儿被压醒了再来侍候。

    “啊……”季翩翩发出了奇怪的叫声,又倒回被窝里去,这睡不够头疼,睡太久了还是头疼,她干脆同宝儿讲:“反正我那个便宜师父也不在,今日你就帮我告个假,咱明日再早起吧。”

    季翩翩的便宜师父,是天源宗的五长老,与她父母是旧识。可季翩翩来到天源宗,连这五长老的面都还没见上,就听说他又云游去了,可见也没将对她这个徒弟的教导放在心上。

    “明日是得早起了。”宝儿将用小火温着的茶放在季翩翩手边的小案上,替她放下帷幔,说道:“听说今晚七长老就回来了。”

    这七长老是季翩翩师父五长老的师弟,五长老认了季翩翩这个徒弟后便当了甩手掌柜,让他这个据说是天资聪颖修仙奇才的七师弟来代为教导。

    因此,季翩翩所住懒云楼就在这七长老的堆雪居旁。

    季翩翩对修仙没什么兴趣,对这位天资聪颖的修仙奇才也没什么兴趣。

    季翩翩埋在枕头里嘱咐宝儿:“明日记得叫我起床!这是命令!”

    宝儿道:“那小姐明日卯时就得起了。”

    “卯时?这也太早了!”季翩翩反对。

    宝儿却道:“小姐日常梳洗打扮就要半个时辰,加上用早膳的时辰,还有乘轿去往朝云殿的时辰,可不得提前一个时辰?”

    闻言,季翩翩发出一声哀嚎。

    朝云殿虽在正山门,可外门弟子从大妙山过去,反倒比季翩翩这个内门弟子方便许多。

    她虽带了轿夫、厨子、丫鬟一起上了天源宗,可这偌大的天源宗,各个场地都相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便是乘轿去那传送点,还是要耗费她许多时间,看来她得尽早学会御剑飞行,不为别的,至少能晚起半个时辰。

    季翩翩做梦也想不到,父母送她来天源宗强身健体,竟是要先从早起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