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要上足一天的马术课,把以前因下雨的缺席补回来。趁着薇薇不在,哈维终于有时间四处走动,托人给阿贝尔寄信,再听着仆人的闲聊打探点消息。

    马蹄声打断了哈维的谈话,他转过头,却看到了某个不受欢迎的面孔,在敞开的大门外款款而来。而这个不受欢迎,仅仅是对于哈维来说。

    ——亚撒一进门,就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帽子由仆人挂上衣架,外套被接过后,就拿去细细熨烫,刚一坐下,甜点和泡好的茶水就呈了上来。

    距离亚撒上一次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看得出这次他是临时起意,才会恰巧碰上薇薇出门的时间。一般有贵客来都会提前知会,好让主人腾出时间。

    一听薇薇不在,亚撒适时露出遗憾的表情,对希娅耸了耸肩:“真是不巧,等她回来了,记得告诉她我来过。”

    哈维抱臂靠在柱子旁,瞬时猜到了亚撒的意图。

    那人故意挑这个点来,显然是知道薇薇不在,比起探望,更多的是为了短暂的见上一面,好做给别人看,省得人说闲话、或是引起岳父不满。虽然以他一个月来往一次的频率,也称不上热络。

    亚撒对薇薇不甚上心的态度,多少让哈维替薇薇感到些许不值,但若是她未婚夫热情起来,两人如胶似漆,又仿佛更如鲠在喉。

    等亚撒在客房坐定,希娅合上了门。哈维无缘得知里面的人谈了些什么。

    只是,哈维没想到,亚撒还没待多久就准备走人了。

    眼见亚撒起身,准备戴上他插着若鹜羽毛的帽子,哈维走了过去。

    “亚撒阁下,方便的话请再等一会儿,薇薇小姐很快就回来了。”

    脱口而出的挽留。哈维尝试说服自己,毕竟如果惹那家伙生气……他又不会哄女孩子。

    亚撒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这次没提前跟她沟通好,是我的失误。”

    “请务必挑个有空的时间段,”哈维委婉地提了一句,“她还有幅您的肖像画尚未完成。”

    “肖像画?”亚撒颔首,礼貌地笑了笑,“那我改日必将登门拜访,很期待薇薇的大作。”

    回来的薇薇果不其然大动肝火,开始了无理由的迁怒与找茬,板着脸责备众人,将每个沾上点关系的人数落一遍。

    好好的小姑娘,可惜生了张嘴。看到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哈维刚好笑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战火下一秒就烧到了自己。

    “……连你也嘲笑本小姐?”她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随即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瞪过来。

    这时候,本该是保持沉默,不去触大小姐霉头的,但哈维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

    “不过是少见了一面,至于这么……”

    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怪,简直和为丈夫拈酸吃醋的妾室一样,懊恼地封口。

    不知何时起,他也多生了张不听话的嘴。

    针扎似的不悦与懊恼无形地堵在心口,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浑身的不对劲,像是心室入住了只刺猬,这位不速之客不安分地满地打滚,将密密麻麻的刺痛铺上心底。

    不是那种刀剜似的疼痛,却绵密持久,闹得人心烦躁郁。

    忽然,下巴被恶狠狠地捏住了,恼羞成怒的碧蓝眼眸近在眼前,

    “敢这么跟主人讲话,看来你还缺乏点教育。”

    薇薇踮起脚尖,凑到哈维耳边,娇蛮的嗓音吹拂过他的鬓发,吐露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凶恶,

    “我告诉你,本小姐折磨人的手段,你才只领教了一点皮毛。”

    “……”

    一点皮毛就够受了,搅得他整日心神不宁。最可气的是,罪魁祸首的毫无自觉,对他满腹的纠结一无所知。

    薇薇见哈维沉默,更加得意了起来:“刚好,今天上了马术课,就让本小姐屈尊来告诉你,如何训一匹野性不羁的烈马。”

    高昂起的头让她的脸显露出比以往更深的轮廓,眼眸深处泛起潋滟,像朵鲜活尖锐的玫瑰,为灰蒙蒙而无趣的周围增了条不可思议的炫彩。

    哈维用眼神的余光扫了下四周,竟没有人看见,仆人们仅仅只是在同情地看着他——这个正撞枪口上的奴隶,仿佛在旁人看来,薇薇正摆着一副令人生厌的恶毒嘴脸。

    究竟是他眼神出问题了,还是脑子坏了?

    但哈维不想看到这样的薇薇。

    他不介意她有大小姐脾气、耍小性子,甚至刻薄任性、蛮狠无理,但……唯独不能因为亚撒牵动情绪。

    等随薇薇回到寝室,她望着哈维轻启朱唇,一字一顿地,

    “我  要  骑  马。”